内无数重的帷幔,换了副冠冕的腔调,道:“寡人初立朝,深感求贤若渴,天下之士之臣,若如庄氏,寡人之心安矣。”
阿音一瞬间变色,她几乎迅速将手指勾回袖中,但立刻,她便回神,——袖中空空如也,她也绝非面前之人的对手,而身处此地,她也插翅难逃。她背后已经有了一层冷汗,但是她逼着自己展露出一副不冷不热的笑容:“庄氏尽忠的可非陛下你。”
郑昭将身体往后靠去,单手支撑着,看着阿音这幅惊惧失态的模样,嘲弄般道:“所以庄氏没了。”
阿音终于不再掩饰,她的掩饰本来也就破绽百出,她干脆恶狠狠地盯着郑昭。
郑昭呲笑道:“你不是个聪明人,不过,寡人身边太多自作聪明的人,你这样的,还不至于令寡人生厌。只是……你若是一直这般愚蠢下去,也着实令人有些伤脑筋。”
“呵呵。”阿音挤出一声冷笑。
郑昭便继续道:“寡人今令史官编撰前朝六百年史,观吕氏之朝兴亡,煊赫数百年间,庄氏名臣名将不计其数,无庸碌之臣,无惧死之将,寡人时时感慨,又叹庄氏竟落得这般下场,着实令人唏嘘。”他看着阿音,道:“寡人已命收殓庄氏众遗骨,建忠祠,以彰天下。”
阿音掩唇,几乎不能控制地尖声大笑,“陛下可真是明君呐,好个千金买骨。”
郑昭面上并无太多神情,连阿音这幅轻佻的态度都没有似方才那般激怒他,只淡淡冷冷道:“南陵庄氏遗孤庄明音封阳城郡主,食邑六百,宫中教养,以择夫婿。”
阿音倏然变色,她紧紧盯着郑昭,冷笑道:“真是恩威并施,天子气象,妾微弱,不过伶仃之人,何劳陛下如此心机!”
郑昭道:“寡人封的是庄氏之女,寡人说你是,你便是,你若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是,自然不会为你多费心机。”
阿音一甩衣袖,直起身,在他面前踱步几回,忽然呲笑:“妾的确愚笨,陛下圣明,既然妾受赏,总比受罚的好,妾谢恩——!”阿音边道,边盈盈拜下,恭敬不已。
郑昭鼻端一声轻哼,起身拂袖而去。
待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不见,她才晃晃起身,面上尽是凄色。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你们说,世间之事便真的一直这么可笑的吗?”她仰头,望着雕花的天花板,高不可攀,“什么权利名望身后百年,都是狗屁!若你们真有魂灵,可会觉得自己死得既冤枉又可怜?”她掩面,失声痛哭。
缓缓有脚步声传来,轻盈无比,阿音觉察,拭了泪痕,转向来人之处,却是一名宫装丽人,自一旁偏殿,掀起帷帐走来。
阿音认出了她,嘲讽一笑:“陆明山果然心机费尽,无所不用其极。”
丽人开口,道:“妾亦是苦命之人,郡主何须取笑。”
阿音转回头,轻微一叹。
丽人又道:“郡主请随我来吧。”
她领着阿音自后门出了殿宇,入目却是一座精致的庭院,回廊曲折,尽头便是一座楼阁,颇有些江南韵味,玲珑纤雅。
二人上了楼阁,进了房内,高点红烛,细焚名香,铺成锦绣,阿音径直在圆桌旁坐下,全不在意那些浮夸的陈设,只盯着丽人道:“素衣,郑昭是要你哄我说出些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呢?还是将你作了看管我的牢头?”
原来她便是被陆明山送来宫中的眼线,她摇头笑道:“郡主精明,妾哪里能哄得了你,宫中侍卫巡兵千万,郡主的能耐,想出去却有些不易,妾又何须做这牢头?”
阿音自嘲一笑:“原来我还是在梦中,你说的不错,我果然只是百无一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