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固修还未到达武陟大坝,在山道便远远瞧见流经此地的黄河好像一条怒龙,涵洞、闸门都关闭了,然后得不到分洪引流的黄河,因为泥沙堆积,因为桃花汛,猛然咆哮而起,先是满溢堤坝,然后冲垮了修葺在最外围防守的大坝。坝下的几处庄子虽然逃离了大部分,但也有很多人,他亲眼看到它们变成了百里泽国,在太平年间,卜固修可少见到如此残忍之事,那些堡夫和闸夫呢?他们干了什么?怀庆府县的官都是瞎子吗?不,这看起来是有意为之的。他虽然心里怜悯百姓,但是卜固修对此景象也是发毛的,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没准整个县都能淹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加快速度逃跑。
一口气赶到了县城边的和尚庵,他不断回头观望,还好县官不傻,没想把县衙也淹了,那些洪水猛兽没追着他。因为天朝的武陟、清江浦等地,是黄河决堤的危险地带,所以这两个地方的县内,都有河道总督署。至于和尚庵,隶属县衙编制,但是属于未入流的佐杂,他们并没有官方规定的俸禄。卜固修心有余悸的下马,想着就此走路去总督署,以此平复一下内心的惊悚,县内还是太平的,在庵门口,他遇见了一位测字的先生,本来他不会在意的,但是这位先生面相太年轻了,卜固修心里奇怪的上前问道:“先生,这字怎么个测法呢?”
“客人随便说,我便给你解。”小先生衣衫褴褛,却是唇红齿白,而且听口音是闽浙一带的,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到了豫北来,卜固修心想:如今黄河泛滥,东翁棘手之事迫在眉睫,我何不测一个黄字,看他能不能解,于是道:“黄。”
小先生道:“黄者,两土、一由、一八,土能克水,客人所问之事,该当是黄河决堤,因有两土所克,所以此事必由两个人引起。至于由、八,由与田相近,八乃是虚数,或许是说:此次黄河泛滥受灾之地不计其数。另外,黄者,有一个意思可解为这事儿黄了,此乃大凶之兆,不吉。”
卜固修听他说得不错,便信了几分:“不知如何化解?”
小先生道:“黄者,轩辕氏也,行善积德,善恶自有分明,必要有一个大富大贵、命格极硬之人秉承天命,方可破解。”
卜固修摸了摸褡裢,搜出来二十文钱给他,小先生也是落魄不堪,并不嫌少,卜固修临走时又犹豫着回来:“听先生口音是南方人,在下是浙江绍兴的,敢问先生籍贯、贵姓、台甫?”
“可巧了,在下也是浙江人,籍贯杭州府乐清县,免贵姓匡,字超人,因家下贫寒,叔伯排挤,不得已背井离乡,以至于今日,虽然酷爱诗书,奈何也不曾进学,笔墨纸砚甚贵,更无西席。”匡超人略微有些窘迫的感叹,因为遇到同省人,两人倒是倍感亲切。
“钱财乃身外之物耳,匡兄既然有志于学,在下不才,也可助你一臂之力,为兄劝你快快赶回杭州,这是我赠送与你的二十两盘缠,多的我也拿不出。现任杭州府知府甄讳宝玉者,乃是我旧相识,我这便写给你一张名帖,你可以去拜他,方便应考。”卜固修拿了自己的身家给他,又从摊上拿了宣旨笔墨写了名帖放下。
匡超人见了感激涕零:“多谢先生慷慨解囊,小弟家父病重已多日,不曾回得乐清,但不知先生现居何职?冒然干渎,也便日后报答。”
“我是周兴周大人的门下。”卜固修淡淡说了一句,便牵着饿的发黄的骡子走了,似乎随意为之一般,匡超人听了,如五雷轰顶,连忙磕头念佛不已。
因为河道总督周兴上任,怀庆的府台、县令自然要前去接官亭迎接,极尽讨好之能事,这个不消多说,卜固修到公馆歇息一会,就趁机去了县衙四方打探消息,回到总督署时,但见前庭后院灯笼明亮,他进了签押房,便听见周兴说了一声:“我们来晚了一步,令府台高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