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皇上说过的话也没用。
折子是由自己审理之后, 三监国终审和核查。
皇帝闭关修仙去, 两派人在反复试探以后发觉没人管他们,就开始明着暗着互相撕。
先是佯装讨论项目,在折子里刀枪剑影,然后再在会议上含沙射影,免不了夹带些私货。
虞鹤就像个蹲在炉子便烤鸭的厨子, 又怕火太大,又仔细着怕火灭了。
劝架容易, 引战也容易, 难的就是在中间仔细拉扯, 还不能露出任何痕迹来。
严世藩本身得了个看起来是闲职的外交官, 自己转入了礼部, 终于从繁忙的政务里转了出来,自然多花时间陪陪他。
虞鹤天天看折子看的唉声叹气, 他也不插手什么工作, 只在旁边跟小媳妇似的煮茶焚香,闲着没事揉揉肩。
只是偶尔虞鹤终于熬不过去了,闷闷地还是放下面子去问他对策, 对方自然从善如流的给几个万全的点子。
孩子们如今上课依旧按着轨迹,偶尔老夫子的讲课听烦了就来东殿找严大人玩。
只是豹子和大皇子依旧莽撞, 又一齐把那殿内新摆的那架青律又撞垮了一回,芦灰飞溅的哪里都是, 呛得苏公公连打了四个喷嚏。
原以为日子能这样忙里偷闲, 没想到老天爷就是嫌加班费给太多似的, 又招了个新的幺蛾子过来。
“——严外使,蒙古那边来人了!”
“蒙古?”严世藩愣了下,擦干净嘴边的酥饼渣,换了副淡定自若的神情,起身道:“来了多少人?”
“一共两列,护卫合计三千余名,听说沿途没有劫掠,是真的来谈事情的。”那下属神情略有些不安:“可是万岁爷……”
“无妨。”严世藩慢慢道:“迎他们主事去中央会堂的玄字厅,我这边人叫齐了就过去。”
“是……”
等那下属一走,严世藩扭头看向虞鹤,只平静道:“你继续料理政务,我解决完了就回来。”
他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完全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虞鹤虽然心里担忧,可脸上也绷着神色,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起身送他。
礼部。
张孚敬已经快急疯了。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这儿是闲职,可自从皇上明确所谓的外交之职了以后,就跟揣着个闷声炮仗在怀里似的——今日这炮仗怕是就要把他炸的稀碎了!
严世藩快步进来的时候,张尚书猛地一回身来,六神无主道:“严外使!现在该怎么办!”
严世藩抬眸看向他,皱眉道:“人已经安排去玄字厅了——你换身官袍,现在跟我过去。”
张孚敬这才意识到,刚才他听闻消息的时候打翻了茶盏,整个袖子上都是暗色的茶渍。
“不是,你是知道的,皇上他可不在这儿啊。”张孚敬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他虽然为官多年,怎么着也算个老油条了,可是眼下这都快灭国了啊。
蒙古人一旦知道皇上不在京城,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人家能直接率领千军万马杀过来,到时候都得掉脑袋!
这狗皇帝什么时候出去南巡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张尚书。”严世藩淡淡道:“再不换衣服,人家可就不想等了。”
“是是,”张孚敬转身欲走,又忐忑的回望他:“等去了玄字厅,我们该说什么?”
严世藩看着这老头,看着他颇长的胡须,心里突然涌起几分荒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