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扰乱解题思路,尚清索性在雪姗姗身边盘腿坐下,修改刚才的错题本子。
房间里还算光亮,知青们都把自己房里的煤油灯带过来,东搭一个,西点一盏。
每一束光虽然不大亮,但放在一起,房间里有了多个光源,用眼不酸涩。
她窝在角落刷题,正好倚着墙壁放松白天做工下来有些酸痛的腰椎。
每日的劳动都是机械化的,她重复几个动作:弯腰——发力——直起身体——再弯腰、发力。
农家人的辛苦自是难言。
太阳直扎后颈,有汗水渗出时就剌得慌。
她,经过每天繁重农活的洗礼,到了晚上,往往是连笔也握不住,手哆嗦连带着笔杆也跟着哆嗦,活像个得了帕金森的迟暮老人。
尚清心里暗暗叹气,把刚才写的歪七八扭的几个字用橡皮擦了,在纸上重写一遍。
没注意到大摇大摆来到她身边的社牛·茅乐成同志。
“大家静一静哈!给大家介绍一下学习组新来的小同志,就是我手边这位——尚清。她自学高中课本,昨天裴哥还给她出了套题,小姑娘做的不错,基础甚至比我们部分组员要好,大家以后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她,好!鼓掌!”
茅乐成的话掷地有声,一屋子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随后是一阵稀稀拉拉,腹泻似的掌声。
她感觉自己社恐即将发作,尬笑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身后的土坯墙中,和这黄泥搅和搅和、混为一体算球。
“来,尚清,你讲两句,让大伙儿认识认识你。”茅乐成还不死心,乐呵呵把她从角落拎出来。
该讲啥呀?她就是一抱大腿的。
“额……”她像只被忽悠上场的小鹌鹑,竭力组织语言,“那啥,那……那我就简单说两句,这个,我是尚清。对于在座各位来说,高考这个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具体的呢,大家也都看得到,可能,你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我只想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细细品吧!”
看着侃侃而谈、小嘴叭叭的尚清,茅乐成忍俊不禁,心想:这小姑娘怎么这么逗啊!
“好——打住!没事,今后你就跟着我们,不,跟着裴哥混!他就是一做题工具人,哪里不会点哪里,任你尽情使用。”茅乐成制止了尚清的即兴发挥。
裴顾之坐在书桌上佁然不动,只是手里握着写字的动作慢了半晌,钢笔尖在纸上留了一块硕大的墨点子。
欢迎大会结束,茅乐成居然还不走,像只热情的大金毛黏着她,问东问西。
“尚清,你现在自学到哪里啦?”
“你哪里来的学习资料?”
“诶!你之前有老师教吗?”
“做过理化的题目吗?觉得难吗?”
“你这削笔小刀看上去挺好使的,借我使一下哈!”
“我跟你说,裴顾之他做题都不用铅笔,他用钢笔,换墨胆的那种,瞧瞧,多骄奢淫逸!”
巴拉巴拉……
话那叫一个密,尚清想插句嘴都没处下口。
“茅乐成,过来。”
一声唤回了在外撒泼打滚的金毛,茅乐成又傻乐呵地粘回裴顾之身边刷题。
自习的时间短暂,等到能看清萤火虫发亮;等到隐隐约约听到隔壁屋传来打孩子的声音;等到眼皮开始沉重,翻书页的动作变得缓慢,大家扛不住疲惫,纷纷告退。
尚清留在原地,她还肩负带裴顾之去古庙兜圈的任务。
茅乐成也留了下来,同行的还有雪姗姗。
四个人可以壮壮胆子,她说。
他们离开宿舍,前往古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