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双目如炬,炯炯有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慕容兰,他其实心里已经多少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一回,他想听慕容兰亲口说出来,这无关乎事实真相,而是一种起码的信任,从他的内心深处,现在也弄不清楚,这个鲜卑美女,对自己的话,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
“慕容兰,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只是你的这个实话,让我很寒心,姚苌难道不是你们的盟友吗?你可以这样对姚苌,同样可以这样欺骗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跟一个总是要背叛盟友的人合作?”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因为谢家也好,你刘裕也罢,都是重信承诺的君子,而姚苌,则是阴险狡诈的野心狼,跟他,是没有信义可言的。你可知道,姚苌的那位世子姚兴,就是跟我一起在丁零翟部与你见面的那个,在做什么?”
刘裕的心中一动,那个黑暗的夜里,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羌人贵族公子,给自己的印象,尤其是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实在是太深刻了,甚至总是会让自己产生此人跟桓玄是亲生兄弟的错觉。
“姚兴?就是姚苌的儿子吗?我当然记得这个人,他现在怎么了?”
慕容兰正色道:“姚兴那天在我们见面之后,就一直没回去,这两年一直留在丁零翟部,帮翟斌按中原的兵法来训练和组织军队,成为他的谋士,还帮他拉到了慕容凤这员勇将。那天洛涧之战,你们跟翟氏丁零部队战斗时,就是姚兴建议翟斌集中了所有的战马,带着翟氏子侄逃了出去。”
刘裕想起了当晚的战况,叹了口气:“原来是姚兴在帮翟斌,怪不得我觉得翟斌的所为,不象个只知好勇斗狠的蛮夷,倒是颇有些计谋呢。这么说来,姚氏羌人,也有图谋中原之意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姚氏的这一支羌人,起于陇右,在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时,进入了中原,到处流浪,先后效力于前朝,汉赵,后赵等政权,姚苌的父亲姚戈种,就是当时的首领,也算是一时雄杰了。他死后,以勇猛善战闻名的姚襄继任,投降过东晋,后又叛离,但是他们曾长期在中原行事,跟汉胡各部都有交情,也正是因此,才会跟翟氏丁零人拉上老关系,所图者当然不止是一个关陇之地了。”
“这回淝水之战,姚苌带巴蜀水军顺江而下,却是一直不却攻击江陵,明显就是在观望,淝水败讯传来后,他马上就解散军队回了长安,只等关东一乱,他就会起而自立了,而姚兴这个棋子,就是他多年前布下的,目的就是怂恿丁零翟氏生变叛乱,现在的事情果然按他的计划发展,翟斌成了最早起来反秦的一股势力,而慕容凤帮他击杀名将毛当,中原秦军已无镇压之力,面对翟氏丁零和荆州桓氏的双重压力,收缩战线,退回关东,已经成为困守洛阳的平原公苻晖的唯一选择,所以,姚苌现在还不起兵,他还在等第二股力量。”
刘裕咬了咬牙:“你的意思是,关中的那些鲜卑人?这些人你们不想收为已用吗?”
慕容兰正色道:“不可能的事,我鲜卑族当年居于河北,中原这些地方,大燕亡后,苻坚怕我们集中生事,于是把几十万人迁入关中,而慕容氏皇族则集中到长安看管。原居关东的各部,多数是我们鲜卑的仆从部落,并非近亲血缘,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分裂我们鲜卑,让我们无法成事,但他们忘了,这也是在自己的身边,埋下了巨大的隐患,关中的鲜卑人,还有那些给秦国迁来的氐人,羌人,是各异族中最凶悍的那些部落,战斗力也最强,一旦起事,就算是全盛时的秦国,也无法对付!”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年王猛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多次建议把关中的鲜卑人、羌人给迁出去,就是怕这变生肘腋,无法应对,不过苻坚最后没有听他的,反而是把氐人给迁了出去,分镇各地的中心城市,现在看来,这是取乱之道啊。”
慕容兰微微一笑:“苻坚想要进图天下,一统宇内,就只能用这种办法,王猛教的那招,可以让他短期内巩固关中,但要在他这一世里灭掉东晋,那是不可能了,王猛因为是汉人,所以说的话总会让苻坚觉得有私心,他虽然信任王猛,用他治国,但不可能真正在心底里当他是自己人,所以,最后苻坚还是南征了,也会有现在这个结局。”
刘裕正色道:“按你说的,秦国准备放弃中原,收缩兵力到关中,那关东的邺城,也准备放弃吗?”
慕容兰笑道:“苻坚倒是有意放弃,可是他的那个庶长子苻丕可不肯。苻秦宗室,同样是争权夺位,这点倒是应该向你们汉人学习,早用嫡长子,就没事了。”
刘裕冷笑道:“你们慕容家在这点上恐怕还没资格去笑话别人吧,要论宗室内斗,很少有比你们更激烈的了。就是你的那个好大哥,想好了以后传位给哪位有为的儿子呢?”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这就不要你费心了。中原的秦军回收关中之后,姚苌肯定不会马上就扯旗造反的,他会先等关中的鲜卑人乱起来。所以,我大哥不想在关中给他当了点火的人,就去了关东。”
刘裕长舒一口气:“看来在关中由谁先起事这点上,你们慕容家跟姚苌也是勾心斗角啊,谁都不愿意率先起兵,都在等着对方先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