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灵秀和胡隆世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胡隆世看着一边的那些妇人们,说道:“可是,现在兵凶战危,这些妇人们刚刚死了家人,正是悲痛之时,留在阵内,真的好吗,这样不停地悲泣号哭,是会动摇军心的。”
竺灵秀的眉头一挑:“小胡,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是我们没保护好她们的家人,才让她们这样悲伤,现在阵外恐怕都是敌军的伏兵,不留在我们这里,还能让她们去哪里?难道出阵去送死吗?”
胡隆世摆了摆手:“不,灵秀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她们出去,而是说,能不能让她们现在去中军或者前军帮忙。那边打得正激烈,需要人手来照顾伤员,还有去搬运粮食与兵器,这些轻微的体力活儿,这些妇人是可以做的,一旦投入战斗,也能暂时忘却这些悲伤,化悲痛为力量,不至于动摇军心。”
说到这里,胡隆世顿了顿:“就象刚才,我们反击的时候,这些妇人们也都非常勇敢,拿起刀剑,甚至是拔出尸体上的箭枝去与妖贼战斗,那个时候,她们可是不哭不闹的,我想,如果让她们去中军那里,一定也可以有这样的效果。但要是让她们停下来,歇起来,那很可能就会和现在这样,一直哭个不停啦。”
檀道济叹了口气:“古代守城作战的时候,往往会把军队分为三军,精壮男子为一军,老弱为一军,壮妇为一军,轮流值守,不把女子与其他作战的部队混编,主要是因为女子喜欢号哭,控制不住情绪,就是会影响同队将士们的士气。尤其是现在,这些妇人们死了家人,不可能让她们停下来,只不过,要是因为这个,就把她们现在派往中军和前军,我认为不妥。”
檀道济看着胡隆世的眼睛,平静地说道:“现在前军和中军打得正激烈,贸然放几百个妇人过去,恐怕无人能统领她们,原来魏六进作为村长和领头人,还可以管理一下她们,但现在我看已经没有这个管理者了,前方打得紧急,道规哥也不可能抽出人手来管理或者说是保护她们,让她们这时候去,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胡隆世咬了咬牙:“那留在我们这里怎么办,我们这里也不好让她们做什么事,现在没有战事,敌军也不来攻,就听着她们一直哭,一直哀号,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自己的将士们也会丧气的。”
檀道济的眉头微微一皱:“让我来吧,我跟她们聊聊。”
说到这里,檀道济从箭塔上迅速地走下,走了两百步外,阵内那片空地上的妇人们,胡隆世和竺灵秀紧随其后,也一同奔了过去。
方圆一百多步距离,这些妇人们一个个盘膝坐地,或者是跪坐在自己亲人的尸体前,这些尸体,多半已经被白色的布单盖住了头脸,那是刚才胡隆世特地吩咐的,不见死者的脸,也许会让她们心里好受点,可是失去亲人的巨大悲伤,仍然让这些妇人们哭泣不止,很多人一边哭一边扑到了这些尸体上,几乎要哭号到晕厥,这两百多妇人发出的声音,甚至盖过了远处传来的喊杀之声。连几百名在边上值守的晋军将士们,也是面色凝重,眼中泪光闪闪呢。
檀道济走进了这个圈子内,所有的将士们向他低头行礼,而留在这里的妇人们,却几乎没有起身的,不知是过于悲伤还是心中有怨气,反而是哭得更起劲了,尤其是魏六进剩下的那个儿媳,这会儿正带着自己的一个孩子,跪在魏六进和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尸身面前,哭天抢地呢。
檀道济清了清嗓子,一边的一个小军官过来,低声道:“这位就是魏村长的大儿媳,名叫桃花,他们魏家今天几乎是绝户了,她自己的一个儿子也死了,另一个妯娌在村子里就给贼人所杀,尸体都没有,是魏村长带着两个儿子,护着她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杀了出来,结果现在,只剩下她和一个小儿子了。”
檀道济点了点头,走向了桃花,桃花在他走到近前时,也抹了抹眼泪,这会儿的她,已经头缠白布,给小儿子也做了条白色的腰带,临时算是戴了孝,在地上没起身,对着檀道济行礼道:“民女桃花,见过檀将军。”
随着桃花的行礼,周围的百余名民妇,也都纷纷行礼,哭声小了一点,从刚才的号啕大哭变成了低声的抽泣,但大家都低垂着脑袋,不太想去看檀道济,毕竟,不少人现在心中还有怨悔,在责怪为何不早点开营杀出来呢。
檀道济向着魏六进的尸体拜了拜,说道:“魏村长为国捐躯,死得英勇壮烈,这战过后,我定会向朝廷上表,为其讨要封赏,而各位的丈夫,父亲们,也是义民,我也会上表为各位讨要应有的抚恤。桃花,请节哀。”
桃花抬起了头,看着檀道济:“檀将军,现在事已至此,再多的封赏,抚恤也不能让我们的家人活过来了,本来公公带我们逃出村庄,我们是可以往山里躲藏的,那边地形我们熟悉,贼人追不上来,可是公公说,要把贼人出现的事情报告给官府,报告给大军,马头大营里有官军,一定会来救我们,所以我们才一路向着这里跑,一路被贼人们追杀。”
一个民妇在边上恨恨地说道:“本以为见了大军,就是见了救星,能护我们的周全,可没想到…………”
这话一出,十几个尖厉的嗓子同时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