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满十五岁,这副身体尚未完全长大,却怀了两个孩子。
肚子变得又尖又鼓,双腿双脚也肿得厉害,我低头都看不见自己的鞋子,更自己穿不上鞋子。
我的饮食起居都是东方彻亲力亲为,无论他多忙。
东方广宇虽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君王,他明白他的儿子中,只有东方彻最有能力登上皇位,护曌国百姓平安。
所以即使遭到妻儿背叛,他也用自己仅剩的时间,让最小的妹妹平宁公主带着黄金去了天金和亲,终结了边境战乱。
东方彻年少,先皇帮他平定了外乱,却来不及稳住朝堂,就上了路。
我临产子之际,东方彻的五弟,才满十六岁的少年,杀死了大盛使臣,被东方彻关进了大牢。
那位使臣是大盛繁城岑将军夫人的亲哥哥,岑家军举兵来犯,来势汹汹,逼得曌军节节败退。
一直驻守方城的离将军和夫人一齐殉了国,只剩下独子离仓。
无奈之下,东方彻只能派出了守着都城的中央军。
中央军只带回了离仓,方城被岑家军占领,十年后才拿了回来。
而中央军离开之时,东方彻的叔父发起了宫变。
他与东方彻的五弟是一丘之貉,一个做先锋,挑起外乱,一个在都城静待时机,搅动内部风云。
刀砍斧击的声音响起,叛军已经杀到了中德宫门外。
东方彻对我说别怕。
我说我不怕。
不是安慰他,是真的不怕。
别人不知道,可是姓东方的这些人都知道我的价值,神器没到手,没人会要我的命。
我看向他一笑:“本宫定会护住你的性命。”
外面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近,乱军好像就在窗边搏杀。
他握住了我的手,也笑着对我说:“朕相信你!”
房外,宛如人间炼狱。
屋内,我与他对望之际,隐隐有温情升起。
我这个人,好似天生厄运缠身。
在这风声鹤唳之时,我突然腹痛难忍,我的孩子们竟要出生在这电闪雷鸣之夜。
为了我能顺利产子,东方彻做了十足的准备,可事到如今全都白费了。
原本在中德宫听用的五个产婆,全都不见了踪影,只寻来一个有过接生经验的老嬷嬷。
一阵一阵的疼痛让我喘不上来气,细密的汗珠布满了我紧蹙的眉头。
刀剑入肉都面无惧色的东方彻乱了阵脚,他抱着我,一边为我揉着痛得快要断掉的腰,一边落泪。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轻易落泪,却只为我落泪。
我想我是得了病,就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是在密道中差点被浓烟熏死的那天吗?
还是被东方彻绑住双手的那天?
我的夫君离开我快二十年了,我总想起他的好。
可那时他对我的好,我总是看不见。
无所谓了。
我的眼前有了片刻的清明,我知道眼前这个一笑两个酒窝的女人是谁了。
我大她十五岁,竟差点把她错认成了母亲。
我见过她,她和肖烬带着我孙子孙女来接管曌国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过她。
等我把我的故事都讲完,她那么爱我儿子,一定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个院子。
挺好的,我也该去找我的夫君了,找我的父亲和母亲。
只是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识这个面目全非的我。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抬脚走出门外,在这院子里转了转。
这明明就是我和东方彻住的中德宫,她却将名字改成了朝霞院。
随她吧,她也可怜,让我害得孤孤单单半辈子。
我已经老了吧,可只要不照镜子,我还觉得自己是那个脚步轻盈的十几岁小姑娘。
唉,自欺欺人罢了,我现在下台阶都需要有人搀扶了。
她也随着我走了出来,看向我的眼中好似带了冰霜,她冷不丁地质问我:“你为什么那么恨余晖?”
恨吗?
哪有母亲恨自己儿子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东方彻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将无辜的余晖,推入那场劫难。
还是从生子那日接着说吧,说着说着或许就有了答案。
生孩子就是闯鬼门关,有些女人生一个就要折腾一天一夜,何况是生两个呢?
我望向她,笑了笑,想是东方家有得龙凤双子的命数。
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同我一样生了龙凤双子,只不过,她的孩子都姓了肖。
转瞬之间,我又笑不出来了,余晖和他父皇一样,很会疼女人的,可她艰难生子时,我儿子却不在。
这个混乱的时代没有善待我,我亦没有善待我的至亲。
我的女儿明阳向来很乖,几乎没用我费什么力气,便来到了这乱世。
她哭声响起的一刹那,风远带着自己的私兵进了中德宫,逼降了叛军,捉拿了东方彻的叔父。
外面的混乱声渐渐平息,可我因疼痛难忍而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