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回来了,可我和明阳都病倒了。
我拖着病体照顾女儿,倔强地把东方彻拒之门外。
太后还是太后,只是被囚禁在了她的慈安宫,断了她与王家的联系。
可王家毕竟树大根深,为了牵制王家,东方彻将王家年仅八岁的嫡幼子封王,领进了宫,交给太后抚养。
封王当日,还在举行了盛大的宫宴,以彰显他对王家的看重。
宴会上,他不知喝了多少酒。
宴会一散,他就闯进了中德宫,伏在我的榻边问我:“你到底要什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淡淡地望着他,淡淡地说道:“我要权力。”
没错,必须要有权力,才能在这吃人的乱世活下去,权力越大,越能好好活下去。
他神志不清,眯着眼笑了笑,说话时含含糊糊,像含着两颗冬枣:“权力?我给你。”
他摆了摆手,又说道:“小芙,你这样不行,你太弱了,你别跟我置气了,快去把那本蛊术之书钻研明白,等你动动手指就能取人家性命之时,权力便自然而然地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我久违地对他笑了,我说过他是个很好的师者。
他领我一路成长,最终将我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
不过,那晚我还是没留他宿在中德宫。
而太后那边依然没放弃,她自然认为她儿子那样对她,都是因为我妖媚祸主,左右君心。
她毕竟在这宫中待了那么多年,有的是人为她卖命。
趁东方彻醉酒,她把宫宴上的一个舞女又送上了龙床。
只要有人能替代我,住进东方彻的心,那么她就还有机会成为翻云覆雨的实权太后。
第二日,东方彻清醒之后,亲手一剑刺破舞女的心脏,让人连带龙床一起,把她的尸体抬进了太后的慈安宫。
他这样的人,痴情吗?
自然!
可怕吗?
亦是自然。
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风芙,而不是那个舞女。
舞女是心甘情愿爬上龙床的吗?
我是心甘情愿给他做皇后的吗?
若我能选,我应该会嫁给天启族中最英武的勇士,有父母的疼爱与庇护,我的日子也将是另一番天地。
我忽而想起,我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哥哥已经离开许久了。
那日他没上早朝,拿着玉玺,一路疾行,推开了中德宫的大门。
明阳的病反反复复,半夜发起了高烧,我又是整整一夜没合眼。
我搂着明阳在榻上歇息,迷迷糊糊正要睡去。
他携带着一股冷风闯进来,瞬间让我清醒。
他眼眸闪动,流下愧疚的泪。
他拉起我的手,把那方方正正,又沉又硬的国玺放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手掌没有玉玺大,日夜的熬心让我身上没什么力气。
他松手的刹那,我差点没拿住那块冰凉的玉,只能双手捧住了它。
他神情郑重:“我把我的国家交给你,这次我一定说到做到。”
一开始我是被东方广宇囚在这深宫中,后来我被他绑在这深宫中,现在我是被孩子困在这深宫中。
我盯着国玺上的龙纹,自嘲一笑,我拿到它又怎样,就像他说得那样,我太弱了。
我手握国玺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就是放在我这里罢了。
我把玉玺又推给了他:“等我能担起重任的那天,不用你给,我也可以拿到。”
他神情微怔,蹙着眉,转瞬又笑了起来,笑得舒畅,好像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
“我还怕你对我彻底失望,从此愁眉不展,既然这样,小芙要先担起皇后的责任,这后宫污秽不堪,该清扫一遍了。”
明阳许是不舒服,在梦中哼唧了两声。
我看着她通红的小脸,淡淡地说道:“陛下,一切等明阳好了再说。”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似对我的话又产生了不满。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昨夜的事,你不在意?”
我在意什么,我都没为他守着忠贞,我难道还要在意他是不是独宠我。
我目光转向他,低声说道:“陛下可知,明阳昨夜又发烧了。”
他听完立即紧张起来,也不再纠结我怪不怪他,在乎不在乎他,急忙上榻看女儿去了。
这就是有儿女的好处,让人没时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惆怅个没完没了。
又过了约摸一个月,明阳终于痊愈,可不到两岁的小人瘦了足足两斤。
我终于有心力好好看看我的余晖了。
可那孩子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贱人。”
那奶奶的声音和这两个字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不像明阳已经能说出完整的话语,甚至连父皇、母后都咬不清。
这两个字却说得那么清晰,想来有人没少花心思教他。
我短暂的惊讶过后,两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乳母的脸上。
这乳母也是太后选的,因为担心换人,余晖不适应,就勉强留下了,现在看来留不得了。
我抱起了余晖,可他并不认我,在我怀里挣扎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