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由得朝前歪着看她一眼,“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怪胎?”“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呀,我说了,她才是个疯子,我不过是随她。“西屏笑笑,“我们到了。”
说话间,一个浪头拍到岸边来,月色里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楼船,和当年那艘船很像,人也是故人。
“姜辛,终于又见面了,“雪芝和迟骋先后由那船板上走下来,迟骋手快,须臾间已将刀架在了姜辛脖子上,缴下他手里的匕首。姜辛微微仰着脖子,像个东躲西藏许多年的逃犯,终于到这一天,反而松了口气。雪芝常在馄饨铺里看见他进出,但因为隔得远,不能清楚看见他的面目,却总是这昂首挺胸的姿态。眼下凑近了看他,他老了许多,不像是当初船上那个风流倜傥的青年。
他早该死了。她咬牙笑道:“今日就要你替我丈夫孩儿偿命!”姜辛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只转脸看西屏,“袖蕊呢?我既然跟你来了,你就该放了袖蕊。
西屏朝雪芝轻声道:“把姜袖蕊带下船来。”不一时雪芝将袖蕊拽到岸上,见袖蕊给堵着嘴蒙着眼睛,西屏向迟骋使个眼色,迟骋一刀将袖蕊脚上捆的绳索斩断,雪芝便拽着她走向岸边的小树林里。西屏见他们走得远了,才回头朝姜辛微笑,“老爷果然聪明,知道不能出尸□。
姜辛冷笑一声,“若是给袖蕊知道是谁绑了她,她还能活命么?”西屏同样冷笑,“老爷就是老爷,恶事做得多了,自然懂恶人的规矩。你放心,我答应你放了她就不会失言。”
那林后有条小道,姜辛记得那路,没一会又见雪芝回来,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些,同时也是认了命,毫不抵抗地给迟骋押到船上去,扭回头望西屏,“你预备怎么杀我?是一刀宰了还是丢到江里喂鱼?”西屏不作答,只吩咐雪芝推掉船板,解了绳索,让船自由在水上飘荡。船刚一动,就听见一阵急乱的马蹄声,迟骋竖起耳朵听,好像来的人不少,便立刻屏息凝神地循着岸上望去,远远见那些树丛里闪过些火光。“好像是衙门的人!”
这一说,雪芝不禁慌张起来,忙要走到船头去看,却给西屏一把拉住,“别担心,他们是我引来的。”
雪芝急道:“你引衙门的人来做什么?”
西屏微笑着,扭头看一眼姜辛,“我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借刀杀人的好。众目睽睽,官府杀人,总不会再查到咱们头上。芝姨,你和迟叔叔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雪芝知道她一向算无遗策,可仍不放心,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行,要走一起走!”
西屏仍催促他们走,“你们不走,我就洗不清嫌疑。你放心,来的八成是狸奴。”
迟骋再听了须臾,果然像是听见些时修的声音,便将架在姜辛脖子上的刀交给了她,道了声″保重”,拉着雪芝扎进水里。那哗哗的水声慢慢平复了,狂乱的马蹄却渐近,船依然向水中缓缓行着,姜辛低眼看看脖子上的刀,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左躲右躲,终究躲不过“恶有恶报"四个字。
他刚一笑,西屏便将刀架得更紧了些,“别动。”“你大可不必拿刀比着我,我知道我跑不了,曹家还等着要我的命,我今日就算不死在这江里,也上不了岸。”
“生意做得这么大,到头来,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西屏轻蔑地笑了声,“不过你不冤枉,因为你,我和我娘都没能上岸。”她把刀慢慢朝他脖子上往下滑,滑到腰间,刀尖比着他的肚皮,“我拿着刀,不是比给你看的,是比给狸奴看的。”扭脸朝岸上看去,一队人马业已跑到水边来,领头的正是时修。他连翻带跌地从马上跳下来,只看见船上立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中间仿佛还横着一把刀,却看不清刀尖到底是向着谁。
他觉得心马上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急向水中涉了几步,希望能看清。然而真到将要看清的地步,他又谨慎地止住了脚。其实看得太清楚有什么必要?他只知道他要救西屏,要将她扯回岸上,要她从此过上没有仇恨的太平日子。也许她会有点不习惯,像小时候,带着抵触的情绪拿他撒性子,骂他,打他一一
他想着热泪盈眶,觉得她就应该是那么个有点尖锐脾气却不敢杀人放火的姑娘。他朝着船上声嘶力竭地喊:“西屏!屏儿!我来了!你不要怕!”西屏听得心惊,这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真是陌生,却有种异样的触动,令她陡地鼻酸。
本来没什么可怕的,但她握刀的手还是抖了抖。朝岸边望去,也只看得见时修身形的轮廓,真庆幸这月色朦胧,使一切都只能瞧见个影,他看不见她的凶狠,她的恶毒,只当她是个软弱无依的女人,大概连她的冷静从容,他都看作是胆怯呆愣。
她想到春天重逢,也是这样,她在船上,他在岸上,他说他不擅武艺,不想箭艺精妙,一箭就将挟持她那贼人射死在跟前。希望他这回也一样有准头,因为这一刻她忽然不想死了,像小时候,极度渴望着登岸,脚踏实地,不再是飘飘荡荡的生活。那臧志和早命十几个差役排开,一声令下,“准备放箭!”岸边张弓拉箭,黑魑魅的,时修唯恐他们失手,忙从水里狼狈地跑回岸上,劈手夺了一人的弓箭,“我来!"便向着船上拉开弓。姜辛倒下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