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京城里热闹起来,朝堂之上也忙起来了,陆阶接连几日早出晚归,蒋氏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这日上晌刚把庄子里送上来的账簿看完,就见拢香坐在廊子底下一下下的揪着根梅枝。
蒋氏停步,把她喊了过来,上下打量她几眼之后说道:“你在老爷屋里伺候有些日子了,老爷待你如何?”
拢香顿时抓紧了衣角:“回太太的话,奴婢无能,直到如今也未曾让老爷留下来过……”
整个陆府,除了陆阶的书房蒋氏插不上手,噢,如今再多一个旑霞院,其余这宅子哪个地方没有她的耳目?
陆阶有没有收留过拢香,蒋氏当然有数,可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她还是皱了眉头:“原以为你是个机灵的,没想到也是不中用。”
拢香更加不知所措。她咬了咬牙,忽然抬起头:“是了!太太,今早奴婢却是意外听到了个消息……”
蒋氏睨她:“说。”
拢香看看左右,走近了些:“这两日,杨先生似乎在忙着给大姑娘物色夫婿。”
蒋氏目光顿凝:“物色夫婿?”
她收回目光,片刻后又问道:“物色了谁?”
“似乎打听了好些人,但老爷都不太满意。今早听说杨先生往程府那边去了。去之前还特意让人去打听过程家大公子的年岁生辰。”
蒋氏听闻,随后脱口冷哂:“果然如此!”
严夫人那日把她找过去,无非是让她把和沈家联姻的意思传达给陆阶,也让她想办法促成此事。
但蒋氏怎么可能这么做?
陆珈嫁到了沈家,不管怎么说都成了沈家的少奶奶,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仅仅凭着陆阶护着,就已经嚣张得把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
顶着沈家人的身份,陆珈还不得上天?
严夫人也是异想天开,竟然觉得她会听话。
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把她拿捏住——那也不行!
一旦陆珈听从了严家人行事,她就成为了严家的人,这对她蒋明仪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这死丫头是她的心腹大患,必除不可!
一旦她对严家来说有了价值,严家又怎么会允许她向这死丫头下手呢?
所以,让陆沈两家结成这门婚事,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更何况——这丫头对她来说还有用呢!
但有陆阶在,这件事又何必他亲自动手?
果然她只需要把严夫人的意思透露给陆阶,他就马不停蹄的行动起来了。
蒋氏想起了过去多年里,每次一提到失踪的陆珈时,陆阶总是满含恼恨地责怪那是陆珈自己不听话不懂事,才招来了回不了家的结果。
那时候的每一次,他这句话里都是对自己的维护,可自从人回来了,陆阶就再也没有这样说过了。
不但没这么说过,更是处处想方设法地偏袒她,呵,男人!
抢在严家之前把陆家的婚事给定下来?
倒也是个好主意!
只可惜……
“太太,严夫人派人过来,请您过府叙话。”
门下婆子匆匆带了个人走过来。
蒋氏望着来人,目光微闪了两下,下了阶梯。
……
严府庭院里干干净净,除了特意留出来的几处完整的积雪以供观赏,余则都摆上了盆景花木,一派临近年关的欢喜。
严夫人仍然坐在暖阁之中,但今日他们有写字,也没有作画,看起来也不如上回优闲。
蒋氏走进门,严夫人就站起来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事,你究竟办成不成?”
蒋氏道:“那日一回去,我就按嫂子说的跟岚初提议了。他当时没吭声,这几日衙门里又忙,我都不曾见到他。回头我再去问问。”
严夫人皱眉:“你是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何事?”
严夫人坐了回去,凝眉望着她:“我听说,他这两日正在物色未曾婚配的子弟,今日一早,他还打发杨伯农去了程家。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肯答应这门婚事?”
说到这里她哂笑了下:“他那个宝贝女儿,何等金尊玉贵,难道连沈家那样的门第也配不上她?”
“还有这事?”蒋氏道,“我可一点儿也不知此事。我这就去把他找过来问问!”
“你给我坐下!”严夫人腾的站起来,把她给摁住了,随后懊恼地一沉气,“你找他问什么问?本来这桩婚事就是打着让珈丫头当眼线的主意,你还让我白眉赤眼地去问?这不明摆着让我去得罪他吗?”
蒋氏便又将胳膊肘靠在了扶手上:“那这又该如何是好?程家老大一表人才,学问也好,加上又与珈姐儿是表亲,这是亲上加亲,程家肯定乐意!
“这要是乐意了,进入沈家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严夫人双唇紧抿,神色晦暗。
蒋氏余光里觑了她一会儿:“这突然之间,为何对沈家这般着急起来?”
“你大哥前阵子收到密信,早年沈博率军在西北打仗的时候,有几批对不上的军饷,当年好不容易压下去,前些日子,又有人在查。”
严夫人脸色阴沉的跟外面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