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好困。
除了困几乎没有任何感受的程度。
路其安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四点睡七点起的。
因祸得福,他能理直气壮地黏在莫识肩头,一旦莫识有任何想离开的迹象,他就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倒,还懂事地安慰对方:“我没关系的,哥哥去做自己的事吧。”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好一只温柔又脆弱需要被保护的金丝雀。
旁观的江菟认为路其安完全已经可以出师了。
莫识轻而易举心软,可实在不愿意把收拾行李的事委托给外人,只得暂且冷落路其安。
把床头柜里藏着的药一股脑放进行李箱内,整理完其他东西之后,莫识才抽出空闲,拍拍在沙发上躺尸的路其安:“起来了。”
“起不动……”挨拍的“尸体”幽幽开口,气若游丝。
路其安是真的困,莫识却不知道他熬夜熬了那么久,只当是他又故意耍小脾气讨要亲密接触,迅速偏头看眼周围,确实没有人注意这里。
随后附身,飞快亲了一口他的脸颊。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路其安是被惊醒的,捂着刚刚被亲过一下的脸颊,睁开眼弹坐起来,说不出话,怔怔感受掌心愈发高涨的热量。
醒了但没完全醒,他的大脑仍然混沌,以至于出现了个昏昏的念头——
我一定是变成一团火烧云了,真好啊。
路其安特地和莫识定了同样航线同样时间的机票,比三位准备结伴在海岛多玩半天的女嘉宾都要早。
行李送去托运,路其安只背着个不大的背包,懒懒散散挂在右肩。
他整个人顺势往左一倒,又赖上了莫识。
“哥。”眼见莫识要推开他,路其安往人怀里又蹭了蹭,哑声装可怜,“我能量耗尽了。”
他距离感拿捏得很到位,就是这样亲昵的情况下,在陌生人眼中也不过是俩好兄弟闹着玩。
莫识就随他去了,甚至由衷评价:“你应该挺适合演戏的。”
情感丰富细腻,临场发挥能力强,更何况那张出众的脸和他的声线一样可塑性极强,是完全能做到剧抛的程度。
莫识还蛮羡慕路其安优越的先天条件的。
不像他自己,因为在让他获得最佳男主角的那部电影中表现实在出色,被人戏称为“天选庾爷”,后期的作品再优秀也不能完全盖下那光环。
一些影迷甚是惋惜,觉得太出彩的角色影响了其他作品的代入感。
如果是路其安的话……
和众多导演混久了,莫识就是再怎么规避外界接触,也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了。
他开始学着拿导演看人的方式打量路其安——或者用“审视”一词来得更贴切,尖锐的、略显刻薄的目光停在脸上身上。
路其安只中途掀了下眼皮瞧一眼,便又阖目,乖顺地伏在莫识肩头任由观赏。
直到登机后,路其安才舍得离开莫识并不温暖的怀抱。游客本就不多,头等舱里更是只有他们两人。
隔着条过道的距离,他微微倾身,眸光闪烁不明:“现在轮到我看哥哥了对吧?”
莫识没搭腔,暗暗发力抓紧座椅扶手,又成了那冷冰冰的高岭之花。
…是在认真害怕呀。路其安不能不心疼,他知道莫识经历过多么恐怖的一场意外,但他不能明着表现出自己的知情。
莫识可还不知道身边这个暗恋对象已经把他的人生轨迹扒清楚大半了,比私生饭还私生饭,阴森得很。
“哥哥。”飞机起飞途中是不稳定的,他不能离开座位,只轻轻唤一声,抻臂将手掌覆盖在莫识紧绷的手背上,企图予他点慰籍。
没有用。
深入骨髓的恐惧占据了莫识的思想,似乎觉得周围一片空白,又隐约能看见过去的影子。
他十八岁时开始演戏,两年后爆火出了名,事业刚起步时一发不可收拾,一气拿了几个重要奖项。
出道后第三年,父母终于看不惯被忽视的小儿子能有如此成就,两人一合计,决定让莫识出国留学。
异国他乡,孤身一人,他们不信有轻度自闭症连正常和人交往都吃力的莫识能融入新环境。少了他那渐渐不容忽视的光芒,他们就能继续安心捧高莫谦。
两个偏执的人认准了只有他们看好的长子才能成为唯一耀眼的存在,而因意外降世的幼子,他们不需要,不在乎。
阅历尚浅的莫识头一次得到父母关注,信了他们“一起去旅游”的说辞,除了兴奋什么都没想,小心翼翼接下机票,还推掉了近期的工作。
亲缘关系实在可笑,对莫识的父母而言是形同虚设的枷锁,对莫识来说是诱惑力极强的蜜糖。
登机入座起程,全程出奇的安静自然。莫识最初只紧张地把玩腕上挂着的一串银色手链,玩着玩着,注意力便不由自主难以集中。
他偏头试图记下父母的脸。
这是莫识第一次发现父亲已有了白发和皱纹,仍然和莫谦很像,发现母亲的眼睛也是琥珀色、眼尾上挑的丹凤眸,与他一模一样。
没等他发现母亲唇角的细痣,飞机突然异常颠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