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屋外的天空格外昏暗,就像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幕。
大雪独自纷飞,静静悄悄,无声无息。
秦泗就站在这幽深的黑夜里,唯一一点光,来自远方城市上空的焰火,很模糊,很昏惑。
小巷中飘零的雪花,落上了他的头发和肩膀,然后,慢慢融化成水,浸入他的大衣里。
身旁的水沟里发出一阵阵刺鼻的腥臭,时而有老鼠因为饥饿而发出难听的叽叽声。
他抬头看向眼前摇摇欲坠的房子,顿时潸然泪下,心如刀割。
原来,这条幽深漆黑的小巷,这间摇摇欲坠的木屋,就是苏瑄和小七的避风港,就是她们唯一的家。
苏瑄就是在这里,经历寒冬酷暑,经历光阴消逝,苦苦等待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到了雨水结冰,又等到了冰雪消融。
于是思念汇成河,哗啦啦澎湃着流淌,汹涌着奔向天际,最后越过山川,越过大地,将他们阴阳分隔。
可他居然还天真地以为,以为她们母女可以生活富足,可以衣食无忧,可以住大房子,可以上最好的学校,请最好的家教。
一切都只是他以为罢了,她们到底受过哪些苦,那
些苦是什么滋味,他永远也不会明白!
“啪嗒!”
他艰难地挪动拐杖,向前迈出一步,手掌悬空,想要敲响木门,却又迟迟落不下手。
如此寒冷的冬夜,也许苏瑄好不容易才把小七哄睡着,要是突然敲门,多半会把她们吵醒吧?
可如果继续拖延下去,时光机迟早撑不住。
就在他迟疑不定的时候,门的另一面突然传来了“咔啦咔啦”的声音,似乎有人正从里面拉动门闩。
下一秒……
“哗啦!”
门被猛然推开了,然后一把锋利的剪刀,反射着远方的火光,从门里刺出,直冲他而来。
“噗嗤!”
一声清响,剪刀刺穿了黑色大衣里的棉花,却没能刺穿秦泗的胸膛。
因为在最后一秒,那只握着剪刀的手颤抖了一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隔着黑暗四目相对,苏瑄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却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气息,那一刻她瞬间明白,站在眼前的,就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啪嗒!”
剪刀重重落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被寒风一吹,飘零在空中,最后结成冰,不知落到了哪一个
角落。
“你……你回来了吗?”
这一刻,这个独自撑起整个家的女人,终于崩溃了,原来她要强,并不是因为真的顽强,而是不得不拼了命去面对一切。
所以当她再次见到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人时,她内心的脆弱就被彻底释放出来。
她变得无助,变得弱小,变得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是因为她完全相信那个人,能够帮她摆平一切。
“外面冷,快,快进来,刚刚扎到你没有,我帮你看看!”
苏瑄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用力拉住秦泗的手,生怕稍微一松开,他就会像以前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秦泗并没有进屋,而是反握着苏瑄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然后紧紧抱着她。
这一个拥抱,温暖又亲切,让他等了足足20年。
搂着苏瑄的肩膀,感受着她软软的肌肤、嶙峋的骨头,还有她身上那馨香的味道,以及她在脖颈间轻柔的呼吸。
这一刻他心里所有的美好,都被释放出来。
真好,真希望能永远这样抱下去,管它时间如何流逝,管他岁月会带走什么,他只知道,无论什么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只可惜,现
实总是如此残酷。
也许还有几分钟,也许还有几秒钟,他的这一次时空旅行就会结束,而他与这个苦苦等待着他的女孩,也将再次分别。
“瑄瑄,你听我说。”
他缓缓埋下头,凑近苏瑄耳边轻声说道:“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后,而且马上就要走了,但是你要冷静,你要相信我,我们还能再见面。”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开始颤抖,身体紧紧绷在一起,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知道她很痛苦。
是啊,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结果,本以为一切都好起来了,可就那么一瞬间,只一瞬间,所有的美好都被打破了。
秦泗沉默了,他垂下头,任由失守的眼泪滑落。
就在这时,他在恍惚之中,听见了苏瑄轻柔的声音。
“我明白了,在许多年以后,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苏瑄缓缓从他怀里离开,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用手上的老茧触碰他脸上的伤疤,嘴里喃喃道:
“所以你想见我,也只能利用回到过去这样的方法才能做到,对么?”
秦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悲伤。
她的声音十分凄凉
,就和那冬日的寒风一样,冰冷刺骨。
“你回来找我,是因为没能留住我的生命,所以心里的愧疚,想要弥补遗憾吗?”
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