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死命揪着自己的头发,强行压下泛滥的痛苦和焦灼。
安安出事前,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是醇香的酒。
她出事后,点点滴滴的回忆都是焚心的毒。
待情绪平复了一些,江舟红着眼睛打开了女儿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那个网络社交软件。
登录号码和密码都是保存默认的。
她的手心沁出层层冷汗。
她搓了搓手,在搜索框里,输入那串数字。
果然,那是一个群号。
群名竟然是“渡仙桥”。
江舟的心像被重锤猛砸了一样下沉。
这个群名起得飘逸,却泛着一股死气,每个字都那么邪恶。
可是,再看,她乖巧的女儿竟然是这样一个邪性的社交群的群主,而且群成员竟然多达四百九十九人。
她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群成员人数限定五百人,这个群的人数可能更多。
她无比震惊与怨愤,颤颤地点开群说明。
“人生,苦海。有人能乘风破浪泅游到岸,有人中途被狂风巨浪淹没。
如果你无法承受窒息的痛苦,来这里,我们互帮互助,或生,或死。”
这段话平静又隐晦,却让江舟万分恼恨。
一群不谙世事的熊孩子,哪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生?
互帮互助的结果不该是好好活下去吗,为什么是选择题?
去死也需要帮助?
女儿是个乐观上进的孩子,一定是这群里有人恶意蛊惑,让女儿误入歧途。
也或者,女儿在这里有不为人知的网恋,单纯的女儿被别有用心的坏人害死了……
各种念头在江舟的脑海里盘旋,前仆后继变成细密的钢针刺痛她的神经。
无法形容的痛楚和悲愤让她感到恶心和晕眩,但她热血沸腾。
她发誓,她要找到那个坏人,为女儿报仇!
江舟请休年假,废寝忘食伏案“寻仇”。
她翻看了所有的群成员介绍和聊天记录。
群成员介绍没有真实姓名或地址,都是些兴趣爱好之类。
女儿是群主,花样年华的小姑娘竟然叫“孟婆”。
管理员另有两人,一个叫“白无常”,一个叫“黑无常”。
其他成员的群昵称五花八门。
“挑篓”、“呵腰”、“戈麦”、“泥水”、“尚调”……
江舟一琢磨,不由脊背生寒。
这些昵称竟然都是以不同的死亡方式谐音命名的。
“跳楼”、“喝药”、“割脉”、“溺水”、“上吊”……
如果女儿没有自杀,江舟看到这样的网名会忍不住笑骂,年轻人就是喜欢一惊一乍故弄玄虚。
可现在,丧女之痛如附骨之蛆,让她痛彻肺腑。
她深知,这不是玩笑。
这个群浸染着女儿的血色,承载着女儿曾经鲜活的生命和死去的亡魂。
这里的每个成员昵称和每一句聊天记录都弥漫的死亡的阴影,真实可感,沉重可怕。
因为是网络虚拟空间,群成员性别不明,身份不详。
但从他们说话的语气和聊天的内容看得出来,他们大都是初中、高中和大学里的学生,还有些刚踏入社会举步维艰的年轻人。
他们讨论的话题很宽泛,会吐露心声,谈及各自的烦恼和痛苦。
但不约而同,他们最终会归结到一个点上,那就是如何自杀。
如何获得自杀的勇气,如何没有痛苦、方便快捷地死去……
他们语气轻松,像相约去看一场烟花,去游山玩水一样喜怒笑骂。
他们谈论生死像谈论天气一样随性,完全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和珍惜,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抗拒。
他们互相取乐或者互相“鼓励”,不计后果,随心所欲。
江舟越看越震惊,越看越迷惘。
她想不通,一群本该朝气蓬勃的孩子,到底是出于肤浅无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谈论死亡,还是他们确实被各种在她看来无足轻重的烦恼蒙蔽困扰,心如死灰以至无所谓。
如果没有女儿自杀的事实,就算她看到这样的聊天,也不以为然。
但现在,她不敢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是否有和像她女儿一样“说到做到”的孩子。
脑海中浮现出女儿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拧到了一块儿。
她感觉一定有坏人藏在群成员里,用伪善的面孔和谎言诱导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达到他恶毒的目的。
她努力稳住心神,在这些聊天记录里寻找那个心存恶意的怂恿者。
她从事法医工作多年,参与侦破过许多重特大恶性案件。
她有丰富而精湛的专业知识和技能,熟知犯罪心理学,深谙人性的善与恶用天差地别都不足以形容。
她知道在这世上,有些人道貌岸然,心却像淬了巨毒。
他们嗜好操纵别人的命运,看别人悲惨地活着,或者凄惨地死去。
意志不坚的成年人尚且会受人欺骗蛊惑,何况心智不明的少男少女?
打着善意帮助的幌子,怀揣满满恶意地“安慰引导”,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