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雯在雾气迷宫中浮游。
周边无数细碎的沙粒,持续跃动,没有一个实在的轨迹,又或只是在膨胀、收缩,互相击打、排斥。
这些碎片沙粒,承袭了从相对完整的状态撕裂开来时所受到的那个最初的力,又受到此后无数同源或者接近同源的力量作用,导致了惊人的复杂性。
而且,在地球本地时空晕染过来的另一套建构规则的承托和干扰中,这份复杂性又增加了一个量级,且还在持续放大之中。
在这里没有平常时空固有的规律,但类似的规律片段,又时刻交织作用,以此变换出无数种可能。
“可能”及其萌发、延续的过程有一种奇特的美,就像是在持续喷洒涂抹颜料、看不见一点白素的画布,由无数巧合建构出来的开败的花朵,瞬间盛放凋零。
当然,实质的花朵是不存在的,只有真正具备相应天赋和能力的人物,才能窥见那份美丽和绚烂的“可能的规律性”。
而如果要在这些瞬间开败的花朵中,寻找并锁定最具价值的那一个,进行更深层的研究,不只需要超强的观察力,还需要坚忍的耐心、一些干涉能力、甚至还有把持能力,才不至于让身心同化在这片独特的、流转不停的花海中。
有时瑞雯也会觉得吃力,但又会很快习惯。
这就是瑞雯的感知方式。
通过罗南打造的“祭坛框架”实现觉醒之后,瑞雯一直都在适应自身的能力。毕竟,有关能力膨胀速度惊人,此后这几个月,包括她长期沉睡的时间,超凡力量也一直在持续壮大之中,而且好像没有一个明确的壁垒或限。
她其实不太明确自身能力的性质,也不知道是否进行了合理的利用。不过也正是在这份能力的影响下,她有了一份独有的苦恼。
瑞雯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其实本人也不太确定,但到目前为止,她应该是更喜欢在雾气迷宫驻留的。
这里至少还在持续地变幻之中。
在外面,在已经限定了基本流向的时空环境里,无论多么绚烂的色彩,都会在极短的时间枯败无论多么复杂的分支,也会在最后抹消。
呈现在眼前的,只是一条灰色死寂的河流,也许会经常改个方向,变个轮廓,可无论怎样的,都是远远的没有尽头……偶尔会有少数的“光影”,顽强地挣扎,和她一同在长河中游动,然后熄灭、同化。
随着她的能力持续增长,色彩枯败抹消得越来越快,进入死寂状态的过程也越来越短,但无论如何,最后一定是那死寂的灰,是那无声流淌,但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幽沉混沌。
她本能地不喜欢那情形,也曾尝试进行干涉。她似乎能做到,让身边的人延长在“河流”中的时间,但也只是从“瞬间”升到“片刻”,然后一切都又归于死寂。
相比之下,那寥寥几个不需要她干涉,也在长河中奋力挣扎,持续延长存在时间的 “顽强光影”,不可避免会让她另眼相看。
毫无疑问,就算在极少数的“顽强光影”中,罗南也是极特殊的那个。
在他延伸出去的阴影中,有着让瑞雯至今也没有看透的强健支撑,而且他也始终从中汲取力量,壮大自身,实现飞速膨胀。
以至于在那些时刻变化轮廓、方向的灰暗长河中,罗南往往就是和她同行时间最长的那一个,即使很多时候会扭曲变形、面目全非……
但又不只是如此。
其实瑞雯不用找任何理由,只是“看”到灰暗长河中显现的结果,只要最后的“光影”是罗南,在进入终极的孤寂之前,总会有那么一份安慰:
应该会更远、更远、更远……
此时此刻,瑞雯的视线就穿过周边迷乱的“花海”,逐步锁定罗南所在的位置。
由于罗南在她感知结构中的特殊地位,也包括在死寂长河超乎寻常的存在感,找到罗南,要比锁定世界其他任何目标都要来得容易得多。
很快,瑞雯就确认了那个点,同时利用雾气迷宫中尚未实现的“可能性”,预先点划出一条大概路径,再以一定的干涉力量,架起直通向那个点位的“甬道”。
再一秒,瑞雯就在无数光彩盛放枯败的长河,顺流而下,再停身的时候,眼前就是罗南。
“……差一些。”
这一刻,罗南和瑞雯目光对视,前者的瞳孔微微缩小,视线聚焦在瑞雯身,惊愕之后,就笑了起来,向瑞雯挥了挥手。
二人近在咫尺,只是在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层透明玻璃似的屏障。从特定的空间意义说,罗南在内,瑞雯在外。
“啊呀,真不该把真神他们赶跑掉,否则就凭刚刚那一下,就是恐怖片的节奏!”
瑞雯终究还是顺利挪移了进来,低垂眉眼,听罗南的打趣。
这里是七零格式实验室,罗南前不久才刚夺回来的、罗家最重要的资产和成果之一。
承载实验室的空间,每分每毫都是由当年的卜清文设计打造,就地取材,利用领域碎片重新拼接而成,虽没有超凡力量支撑,却仍能够长时间存在于不具备完整时空规则和结构的雾气迷宫之中。
只此一条,莫说在地球,就是以天渊帝国的构形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