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宁说到这里。
似是突然想到什麽一般,美目微微有些发红地看向朱允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殚精竭虑地谋划着名此事,甚至不惜为此自污……然无论是朝臣言官也好,百姓也罢却都在骂你,你就这样一个人扛着……」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拨开其他所有因素,看到你的苦累,朱雪宁此时正是如此——眼前的少年是她看着长大的,是她看着受尽了许多委屈的孩子。
虽说法理当是先君臣丶后姐弟,可在她的心里,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弟弟,是那个孤苦了十几年的孩子。
即便如今人人都只看得到他的「运气」丶尊贵显赫,但她不会忘记朱允熥曾经的苦难,而这样一个孩子就算是当了皇帝,却还是在受着委屈。
他只是个孩子,这得多难呀!
天下人只道他昏庸,可他不「昏庸」这一下,如今北方的百姓哪儿能有这麽实实在在的好处?
「从私心来讲,我倒宁愿你是朝臣百姓口中的那个「昏君」,宁愿你是真正寻了个什麽开心,至少那样你此生也算是有些快活日子……」
朱雪宁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眼前的少年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却终究是这大明皇朝的君王丶君父,他能把大明江山放在心上丶把大明百姓放在心上,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不是?
想到这里。
朱雪宁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蹙着眉道:「允熥,你不是昏君,是个好皇帝,若是爹丶娘亲,还有皇爷爷丶皇奶奶在天有灵能看到如今的你……」
「想来也都是会万分欣慰的吧。」她虽红着眼,姣好的俏脸上却也挂着欣慰和自豪,她会替自家弟弟委屈,看到自家弟弟独当一面,有明君风范却也是打心眼儿里开心。
这些年,朱雪宁是为数不多的,与他真正亲厚的人之一,看到朱雪宁这副模样,朱允熥自然也明白她心里在想什麽,心中也不由莫名涌起一阵热流。
自古帝王称孤道寡,高处不胜寒。
不寂寥吗?
自是寂寥的。
纵然他心里明白此事是不得不为之,也只是自己伟大计划之中的一个小环节,可旁人口中的骂名是的确日日落在耳中的,只不过他心硬地忽略掉了一切罢了。
朱雪宁的心疼叫屈,自然难免让他有些触动。
沉吟了片刻,朱允熥默不作声地收敛起自己心中涌动的情绪,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轻笑,反倒是劝慰起朱雪宁道:「二姐不必对此伤怀,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此事虽然不被人所理解,但只要事情是真正做成了,背些锅又何妨?况且迟早会有人知道的,不必拘泥于一时得失。」
听到朱允熥这话。
朱雪宁心中才略略平静下来,笑着道:「是,反倒是姐姐看得浅了些,允熥是君子,是明君,天下百姓迟早会知道的,姐姐应该高兴才是。」
「好在此事现在约莫是落定了下来。」
「回去二姐就把此事好好润色撰写一番,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何等英明的圣君。」
朱雪宁目光坚定地道。
他司掌传媒司也已经快两个月的时间了,每日组织安排新一期报纸的发布,调查统计发布效果丶百姓反应等等……
流量的恐怖,纵她然还没有一个太过清晰的概念,却也已经逐步意识到自己手下的一支笔落在报纸上,可以有多麽的凌厉了。
她心疼朱允熥。
也知道自己唯一能替朱允熥做的,就是此事了。
「我知道二姐的心思,不过二姐撰写此事之时,却还需要把握一个分寸和度,有一些能写,有一些却还不能写。」看到朱雪宁这样,朱允熥立刻提醒道。
照朱雪宁这心疼的样子,估计是巴不得把他给吹上了天去,要在报纸里把此事写得天花乱坠才肯罢休。
天花乱坠当然是要吹的,掌握舆论就是在这儿等着的。
不过只要淮西西勋贵丶边塞藩王还没有彻底解决,就还存在潜在的变数。
朱雪宁却不知道朱允熥在这件事情后面,还跟着许多计划和筹谋,自然有些不解:「如今北方布料正卖得火热,为何不全力宣扬此事?」
「二姐只听我的便是。」
「关于水力纺纱机丶还有织布机,都不需要透露详细情况,也不要透露是朕事先谋划,要说成……是朕在研究工业司这些「奇技淫巧」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法子,只说能提升产量便是。」
「至于运输途径丶煤运司,一概不必提,对此朕还有另外的安排,不希望太多人注意到,旁人猜到了就猜到了,但不需要写进文章里故意提醒。」
朱允熥没有说太多。
只是说了一些写这篇文章之时需要注意的点,还有自己想要藏起来的一些东西。
朱雪宁沉吟着,蹙眉思索了片刻。
心中约莫有几分明白朱允熥的意思了:现在皇帝这个位置依旧存在一些威胁,该藏住的还是尽量藏住。
至于关于煤运司这所谓的「另外的安排」。
她也相信,自己这个能悄无声息就干出了这样一番大事的弟弟,做其他事情必然也不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