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对风中飘来的似有若无的议论声充耳不闻。
他十岁就死了爹娘,靠要饭打零工长大,没少受村里的人欺负。要不是为了守着爹妈的坟怕他一走,就被人挖了,他早就离开王家村了。
不过村民对他再不好,也是同村,还跟他都多少带点亲戚,有这种好事,他还是第一个想到回村招人。
李文军让他回来招人,一来是李文军自己真的要用人,二来也是让他长长脸。
老王头知道,所以决定拿出点派头来,绝不能给李文军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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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王永定当没看到老王头。
他可是一村之长,一个捡破烂的,不值得他主动打招呼。
其他人都在向老王头点头了:“土根回来了?”
“老王头,最近都不见你人的呢?”
“也常回来坐坐嘛,现在有正式工作了,不要忘了乡亲们呐……”
说这话的调侃的成分多,老王头当没听出来,眯眼笑着一一点头。
“这不就回来了嘛。”
他站定,跟村长打招呼:“村长,俺有事情要说。”
王永定瞥了他一眼,假装才看见他:“哦,土根啊。回来了。有什么事?”
老王头叉着腰转头看了看,朗声说:“黄铁矿有个‘文军电子厂’,大家知道吧?我这个月就是在那里工作,当门卫。”
王永定垂下眼,面无表情,没有任何表示。
有人立刻回答:“知道咧。听说那个厂长李文军很年轻,还是个帅小伙,很有本事呢。上个月为黄铁矿赚了几万块钱。”
其他人发出惊呼声。
“哇,这么多钱。”
“咱们大队一个月也就几块钱进出。”
“不可能吧。我那天上县城听见收音机里说万元户,全国都没几个吧。他一下赚了几万?”
王永定这才抬眼看着老王头:“他赚不赚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家两个儿子现在都在家做农活,一年从刨土从年头刨到年尾都赚不了几个钱,巴不得有机会能进黄铁矿端个铁饭碗。可是想了好多法子都没用。
因为现在黄铁矿基本就不招新人了。岗位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离开就没有空的岗位。
所以其实他一听见“文军电子厂”就很心动了,可是又不能显现出来,怕让老王头得意,越发卖关子。
老王头嘴角抽了抽,回答:“当然有关系,我这不就替他来招工了吗?他的生意做得可大了。现在在县百货商店都有他的专柜,卖对讲机,家具,衣服,工艺品。”
马上有人附和:“啊,对对对。我前两天去县百货商店都看见了。好多人排长队想坐一坐他那个茶桌。桌上还摆了茶具怪好看的。别说,那椅子跟我们平时坐的真不一样,坐上去别提多舒坦。”
王永定一听把话题又岔开了,嫌那人啰嗦,不耐烦地乜斜了那人一眼:“就你话多。”
那人一缩脖子,嘀咕着:“我也就说了两句,觉得新奇嘛。”
有年轻一点的,比较着急,忙对老王头说:“土根叔,你接着说。”
老王头不紧不慢地说:“这一次县一中把修跑道操场的工程委托给了李厂长。李厂长信任我,叫我来村里招五十个,四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健康劳动力,泥瓦工和木匠每人一天两块钱,普通劳力一天一块钱,工作十小时,包吃包住。我这不就赶紧回村来了吗?”
村民一听立刻炸窝了:“去啊。这么好的活怎么不去。”
“就是,我们帮人砌一天围墙也才五毛钱,还只管一顿饭。这里包吃包住最少都能挣两块钱,做半个月就能攒下一年家里的开销了。”
“土根叔,什么时候开始。”
“我赶紧回去把我那几个小子都叫来。”
“我要去隔壁村,把我表哥堂哥也叫来。”
好几个人起来就要回去叫人。刚才“老王头老王头”的叫,现在个个“土根叔、土根叔”地叫。
王永定大声说:“闹什么,吵什么?有点出息!还没听王土根同志把话说完呢。”
有人嘀咕:“就是,啥东西都没看到,你们就信了。”
大家这才按捺着兴奋,转身又回来,却再也坐不住了,都站起来盯着老王头,好像眨眨眼,老王头就会跑掉一样。
王永定清了清喉咙,问老王头:“王土根同志,这事可靠吗?”
老王头笑:“怎么不可靠?‘文军电子’是黄铁矿去市矿业局注册了的正规厂子,有公章,有牌子。”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介绍信:“喏,李厂长为了方便我招工,还特地亲手写了一封介绍信给我。”
王永定接过介绍信,果然是写在专用信纸上盖着鲜红大公章的正规介绍信。
这下子大家都信了。
大家立刻围了上来:“村长,给念念。”
“是,我们后面看不着,村长快给念念。”
王永定念到:“因本厂建设县一中操场球场工程需要,招收四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健康劳动力五十名,特委托王土根同志前往贵村招工,请贵村予以配合接洽。感谢。黄铁矿文军电子厂,李文军。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