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慢悠悠地走过来。
看那年纪,二十岁上下,穿了件胸口绣着“文军实业”字样的工装,上面还有些黑黑的机油,一看就是厂里负责维修的工人。
这都十点了,他还在外面晃悠,肯定还是个吊儿郎当的工人。
齐记者拿出和蔼的表情,拦住了那个小年轻:“你好,我是报社记者,我想采访一下李文军同志。”
那个年轻人一听,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他:“你要采访什么?”
齐记者想:这个山沟沟里的人,怎么都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记者来采访,是出名的好机会,要是别的地方,求之不得。
这里却个个如临大敌。
可能是还不知道出名的好处。
齐记者说:“啊,是这样的。李文军同志是第一个百万元户,现在应该算是全国首富。所以我想采访一下他。”
其实来的人,就是李文军。
他一听什么全国首富,百万元户,有些头疼。
这要是登报了,再把他甚至家人的照片刊登在报纸上,等于就是给全国的犯罪分子发了个英雄帖,让他们来这里打劫绑架。
趁着这家伙不认识他,赶紧把这人打发走。
李文军做出一脸不屑的样子:“不要听他们瞎说,李文军自己穷得叮当响。欠了一屁股债。有钱也都是厂里的。他没钱。我来他厂里干活,就没拿过一分钱工资奖金,就包我三顿饭。”
齐记者打听过,听说“文军实业”厂里的职工工资都超过全市平均水平了。这小子肯定是不好好干活,属于随时会被开除的那种。李文军能包他三餐已经不错了。
齐记者还不肯信,说:“听说上次有人劫持了他,他随身带着十几万现金。这还不算有钱啊。”
李文军皱眉:“嗨,那一次是刚好他把厂里的钱全部提出来了。而且他后来不是修路吗。赚得没有花得快。你去打听打听,他花了多少钱,欠了一屁股债啊。你别进厂里了,厂里的人都被他培训过了,你问不出实际情况的。他们肯定都会说有钱,厂里多么多么好,吹得天花乱坠。”
齐记者一愣:这也是有可能的。
李文军说:“记者同志一定要记得写,李文军没钱还到处吹牛,说什么自己有一百万,口袋里连十块钱都掏不出来。肯定是他为了卖产品包装炒作自己。不要相信他。不然到时候你刊登了不实报道,会被人笑话死。”
齐记者说:“你能带我去他家里看看吗?”
李文军一指不远处,机修车间门口那个老厂房,现在拿来做仓库的小院子:“那不就是他家吗?你去看看,哪有一点有钱人的样子,连屋顶都是破的。”
齐记者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挖到猛料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李文军的家了。
李文军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我带你去看看。等下有人问,你就说你是来参观的。别说是来采访的。不然被李文军知道我揭他老底,非炒了我不可。你等下拍几张照就赶紧走,不要逗留。李文军要是知道你拍了照,肯定会到招待所来抢你的相机和胶卷,不让你发出去。你也知道的,他这人心狠手辣,连匪徒都不怕。”
齐记者忙点头:“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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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军带着齐记者到了老厂房外面,看了看四周,对齐记者说:“快快快,拍几张就走了,别让人发现了。”
齐记者从铁栅栏门缝隙里看过去,里面种了花,还摆了小凳子,这边小屋子里还有床。
屋顶破破烂烂,不知道多久没修了。
他暗暗庆幸:还好问对了人,不然真叫人骗了。他这一下子可不就是揭穿了一个谎言,让人认识到李文军的真面目吗?
心里一阵激动,齐记者拿出照相机“咔嚓咔嚓”照了几张。
张爱华从对面走了出来,一看李文军站在旧厂房前面正要出声叫他。
李文军忙摆了摆手,朝他使眼色。
张爱华一看那个人拿着相机,立刻明白了是李文军故意把那人骗过来的。
李文军低声对齐记者说:“快走,有人发现了。”
张爱华叫了一声:“诶,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齐记者手一哆嗦,回头就看见另外一个年长的工人。
李文军对齐记者说:“我替你拦着你赶紧回去招待所收拾东西,坐火车走吧。李文军在黄铁矿甚至这个县都是恶霸,不会放过你的。”李文军塞了一张纸在他手里。
“谢谢。”齐记者忙收好相机,低头匆匆走了。
李文军迎上去拦住了张爱华:“啊,张师傅,好巧。”
张爱华指着齐记者,虚张声势:“拍什么呢?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别的厂的奸细,来我们厂刺探情报,抹黑我们厂的?”
陶光明正好过来,听张爱华这么叫,也忙指着齐记者:“给我站着,再跑老子弄死你。”
齐记者一听跑得越发快,一溜烟地消失在林荫道上。
李文军忍不住笑出猪叫声:“额额额。跑得真快。”
张爱华也忍不住笑了。
陶光明见他们笑,本来打算追,也停了,冲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