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黄铁矿的事情之后,省里市里开会,决定后面的企业改革还是要慢一点。
一小批一小批解散工人,一个一个地谈。
有闹事的,就直接停薪留职,等想明白了再谈。
不能一下激怒所有工人。
黄铁矿还是在山区,又有李文军来安抚和维持秩序,才很快平息了暴乱,也没有后续的问题。
要是在市里,大批下岗职工暴动,后果就不堪设想。
会议之后,市里的几个大工厂和钨矿,磷矿都开始悄悄地进行这项工作了。
外面很少人知道,可是城市里游荡着的人明显增多了。
工厂里却安静得吓人。
人才市场工厂放出的招工需求很少。
那些搬砖、扫大街或者保姆,这些之前被人们看作是下等人做的工作,现在也不再是只有农村的人愿意干了。一个需求放出来,好多下岗工人争抢。
因为放不下这个架子,明天就要饿肚子。
去菜市场的垃圾堆里翻烂菜叶带回去做菜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个世界,正在以温和却更残酷的方式抛弃一部分人。
“文军实业”像是黑暗里的唯一的光,吸引着人们涌来靠近取暖。
就连孩子们都察觉到了异样,总问李文军和陶光明他们:“爸爸,那些在外墙外面,街上晃悠的人是什么人啊。”
李文军他们只能回答:“来参观的。”
李文军对人事说,只要是来面试的,管两天的饭。
登记面试后,人事部发四张饭票。
每天中午、下午,这些人就可以凭饭票来大门口领盒饭。
这会儿还没有塑料饭盒,都是用不锈钢碗装了发下去。
有些人竟然在吃完饭以后,连不锈钢碗都贪了拿去卖钱,不肯还回来。
每天清点不锈钢盆子的时候,邱艳都会叹气:“唉,这些人真的活该过不下去。他们都白吃四顿饭了,不感恩也就算了,还想占便宜。”
文军实业倒是赔得起,就是想想好气人。
人事部每天都要面试几百个人,实在是太累了,只能不管外面还有多少人在排队,到点就下班关门。
不然他们永远也别想有休息的机会。
有些人没赶上当天的招聘,又没地方去,也不舍得花钱住宾馆,就睡在河边草地上或者休闲区的长椅上。
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看见“文军实业”到处亮着灯,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心里就会萌生嫉妒和仇恨,然后想要做点什么来平衡自己的心理。
大多数人只是想想。可是也会有那种心术不正的人,会付诸实践。
不过,这几个园区都守得像铁桶一样,这些人最后也是徒劳无功。
保安室的监控记录下了这些人,报告给李文军和陶光明。
陶光明听得直皱眉:“这些人真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报警吧,都抓起来。”
李文军轻轻摇头:“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会做一些违背本性的事。没必要报警,不然更容易激发极端事件。不过这些人既然突破了底线,我们也不能再用了。保安室要记录下来,报给人事直接取消这些人的面试资格。”
陶光明问:“这个情况要持续多久啊?”
李文军说:“现在还没到最难的时候。”
至少还有八年吧,这一波下岗造成的影响才会慢慢消退。
不管这些人多么无奈,用多么激烈的方式来反抗,时间都会像大浪冲刷沙滩一样,把他们奋力留下的痕迹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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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邱艳带着人派饭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同志一直在后面徘徊,却不上来领饭。
她记得这个女同志是昨天没排到面试,领了四张饭票的。
照理说,她今天还可以再领两顿。
之所以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女同志是少数几个吃完了还把碗洗干净还回来的人之一。
邱艳想:会不会是不好意思上来排队呢?
她默默留了一份,等排队的人都走了,才冲那女同志招手:“来,拿盒饭。”
那位女同志红了眼眶,揪着衣角,局促地说:“我的饭票昨晚上被人抢走了。照理说,我不能来领了,可我实在是饿。”
邱艳这才看清楚她眼眶边上隐约可见青肿,嘴角也破了,一看就是才被人打过。
她气得不行:“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大家都不容易,怎么还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呢。”
她把饭递给对方:“你吃吧。反正食堂也多做了几份。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那位女同志接了饭菜一边鞠躬一边抹眼泪:“谢谢。谢谢。”
虽然这个女同志最后面试上了食堂的清洁工作,可是邱艳还是越想越生气。
这一次,是她留了心发现了。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抢,是他们不知道的。
那些人被抢了饭票又没处投诉,还怕被报复,只能算了。
人事从这一天起,在发给女同志的饭票一角上写个“女”字。
发放饭菜的时候,如果男同志拿着这样的饭票来,是领不到饭的。
虽然不能完全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