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早朝来临了,这三天,大概是嘉靖皇帝继位以来,最高效的三天。怠惰的官员们,被强行拧上了发条,动了起来。今天的早朝,又有些不一样,皇帝换上了礼服,端坐在龙椅上,尽显威严。康思俊和韦力豪侍立左右,黄锦却不在皇帝身边。
而今天的启奏这一环节,竟然没有任何人出班奏报——前两天一下子派了这么多活下来,做都做不赢,哪里还有闲心给自己找事?一时间,朝堂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倒不见了。现在的百官,都怕嘉靖皇帝点名,只要一点名,就不知道什么差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梁材!”嘉靖皇帝又一次把梁材叫了出来。
“臣在!”梁材晃晃悠悠地走到丹墀上,这两天他的工作强度能顶上过去一个月了。
“税制的事情,你一定很难做。”嘉靖皇帝笑着对梁材说道:“朕许你带资料到文华殿西暖阁,康思俊将会协助你完善税制。”
“臣谢主隆恩!”梁材嘴上答应着,偷眼看了一眼站在皇帝身边的康思俊,心里不禁一阵腹诽,这也太年轻了,四书五经六艺都没弄明白,就敢班门弄斧在他面前谈税制,当自己是王安石再世么?
“行,我看你们其他人也没有事,朕就一个要求,前两天安排下去的事,要尽快落实,李承勋、许赞,你们都要各司其职,不得懈怠。”嘉靖皇帝最后点了李承勋和许赞的名。
“臣遵旨。”李承勋和许赞连忙答应。
“好,既然你们都没事了,朕今天要宣布一件大事!”嘉靖皇帝整理衣冠,站了起来:“宣大明水师扬威号管舱张久征!”
昨天嘉靖皇帝安排好所有的事之后,突然想到,康思俊和韦力豪对倭国发生的事这么清楚,一定也知道大明水师余脉的情况,于是傍晚又把二人叫到文华殿,问了一番。
康思俊就顺手把张久征和范大成的情况说了一下,当时嘉靖皇帝就激动得要接见张久征。后来又考虑了一下,时间上确实太晚,就把这事挪到了今天来做。
康思俊之所以把张久征和范大成推到台前,是他看出了,嘉靖皇帝对恢复大明水师的热切期盼,而且张久征和范大成年纪都不小了,他们理应得到应有的殊荣。
嘉靖皇帝的话,顿时让整个朝堂上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不相信现在还有大明水师,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大明水师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黄锦搀扶着张久征,从百官后面慢慢地走出来,小心吩咐着:“张将军您慢慢走,咱家带你一直走到皇上面前,不要慌。”
“久征何德何能,让公公如此恩遇?”张久征谢绝了黄锦的搀扶,只是跟在黄锦身后慢慢地走着。
昨晚,康思俊和韦力豪回去得很晚,把这个消息告诉张久征的时候,他当时就泣不成声了。三十年啊,这三十年,终于得到了皇上的认可,他们没有被历史湮灭在遥远的苦兀。
张久征一夜未眠,早上康思俊和韦力豪就带着他到了东华门,三个人一起被黄锦接进宫,康思俊和韦力豪先去奉天门准备早朝,黄锦则带张久征先到文华殿歇息一下,这是极高的礼遇。整个大明立国百年,能进入文华殿的武官都屈指可数,而像张久征这样的低阶技术武官,在过去,完全是没有机会进京的,更不要说进入文华殿。
现在,张久征就跟着黄锦,一步一步走在通往皇帝的台阶上,他身上的旧征袍,有些花纹都看不出来了,但他坚持见皇帝的时候要穿着这身征袍。
嘉靖皇帝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张久征跟在黄锦身后,一步一步走近,一直越过了群臣,到了奉天门下,黄锦才停住脚步,高声唱道:“大明水师扬威号管舱张久征觐见!”
张久征双膝跪倒,拱手看着站在龙椅前的皇帝,眼泪早就流了一脸:“末将张久征,参见陛下!”
嘉靖皇帝几步从台阶上小跑了下去,跑到张久征面前,伸手托住他的双臂,把他扶了起来:“快快平身,张久征,你们受苦了啊。”
“陛下,久征惭愧,愧对皇恩,扬威五舰,仅余三艘。”张久征说不下去了,他想到了那些永远留在苦兀的袍泽弟兄们。
“不要这样说。”嘉靖皇帝伸手拉着张久征,走回到龙椅前,俯视群臣。
“你们听到大明水师的时候什么心情?”嘉靖皇帝拉着张久征的手,对群臣问道:“是惊讶?是茫然?还是什么?朕只感到惭愧!”
群臣顿时默然,嘉靖皇帝年轻的声音在丹墀之上回荡着:“弘治十六年,最后一支舰队从威海卫出发,直奔亚墨利加。这件事,大家很多人都知道。张久征就是其中一员,他们五艘船,因故障停靠波罗河卫。”
嘉靖皇帝停顿了一下,突然开始叫人:“李承勋!出班!”
李承勋不明就里,站到丹墀之上:“臣在!”
“你可知这波罗河卫在哪里?”嘉靖皇帝低头问道。
“应该是苦兀三卫中的一个。”李承勋也记不太清,毕竟大明现在的重点都在九边,外面的卫所裁的裁,撤的撤,根本记不住。
“还算你有心!”嘉靖皇帝摆摆手,让李承勋回到班列。
“他们在苦兀一停就是二十八年!”嘉靖皇帝的声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