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坊的饭菜依旧好吃,只是把个小丫头给弄丢了,没什么好胃口,味同嚼蜡。
菜一道一道上,三人默默地吃,李玄音尝完后说了声还不错,风沙则嗯了一声。
总共三菜一汤,也没人追究是否真的头罐汤。快吃完,伙计端来几份冰镇甜水。
不仅有刚才街上火热大卖的绿豆甘草,还有荔枝水。一式两份,三人一共六碗。
看来这个冰镇饮品在江城还真是挺火爆,连好吃坊都已经备着给客人解暑消食。
算算时间,还真是吃荔枝的时令。
虽然这并不是鲜荔枝制作的甜水,只是用荔枝膏调配,嗅之还是足够沁人心脾。
李玄音压白皙颈项,皱螓首蛾眉,浅浅尝了一口俏脸上露出追忆神色,轻轻道:“那年夏天,一场雷雨,我害怕躲她怀里,她就这样一直抱着我,剥荔枝喂我吃。”
其实她并没有吃饭前后喝冰镇甜水的习惯,因为这样很容易导致肚子不舒服。
只是触动情怀,实在没忍住,就呷了一口。
风沙没有吭声,双眼定定出神。
正在分派甜水地伙计咧嘴一笑,正要说话,张星雨不动声色地拦阻,手势赶人。
伙计看见了,脸上笑容消失,人却没有离开,面露迟疑,欲言又止,欲走还留。
张星雨精明的很,一见就知道有事,悄悄挪屁股起身,蹑手蹑脚拉伙计到门外。
“怎么了?”
“掌柜的叫小人知会一声,就刚刚,来了几个眼生的外码,跟几位前后脚到。”
伙计压着嗓子,好像生怕人听见,却在那儿比手画脚的,好像生怕人看不到。
“一看就不是本地的,一来就找动找西的,差点跟这儿地面上的胡爷打起来,后来服了软,留下来要了几个菜,这个,开店没有赶客的道理,所以,这个……”
此胡爷非彼胡爷。
风沙不在意曾经那点“争风吃醋”的事,以胡迪跟齐婵的关系,自然水涨船高。
官袍在身,权力在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占着几条街的小帮帮主,地痞头子了。
但对好吃坊还是很看重的,毕竟齐婵三不五时就来这儿吃饭。
所以,他特意让嫡亲的兄弟接任他那个帮主之位,就近照看。
他这兄弟也很上心,每天恨不能来八趟,一日三餐都在好吃坊,而且从不赖账,都特么快混成一家人了。有他镇着,连撒酒疯的都见不到几回,今个儿还是头一遭。
张星雨一听“这儿地面上的胡爷”,登时留上了心,这不就是现成的地头蛇吗?
从后腰摸出荷包,随手捻出一撮金茶叶,塞给伙计道:“今天菜、汤味道不错,这是饭钱。”又捻出一小撮金茶叶道:“请胡爷一壶好酒,多的赏你。”
一撮金茶叶落在伙计的左掌心,另一撮则聚在右掌心,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
伙计眼睛看直了,也晃花了,明明不重,却感觉捧不住,点头哈腰没口子谢赏。
刚要退下,张星雨叫住道:“等兰小姐到了,不要直接往里带面,学三声鸟叫,等我出来迎接,你呢,不叫你,你也别再进去了。”
向阿紫阿香打听齐婵情况的时候,她听到过“兰小姐”。
两女对齐婵都没什么好话,对兰萍的评价当然更加刻薄。
平常没什么,主人喜欢就好,现在永嘉公主在场,必须得留神。
要是不这么细心贴心,主人也不会这么喜欢她。
伙计十分为难,兰小姐什么人,岂是他敢拦的?但看在金灿灿的面上,一咬牙、一跺脚,一脸坚毅,视死如生道:“小姐尽管放心,小人一定尽力。”
张星雨微微一笑,柔声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这伙计没意识到自己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好吃坊这边已经把消息传给兰萍。
起码派人去传过了。
否则,根本就不存在兰小姐来不来的事。
所以,她其实是在笑这伙计傻傻乎乎的。
而这一笑,让伙计的身子酥了起码半边,还有一半是被甜美腻人的嗓音挠到痒。
呼吸一时都停了,等他回神,美人不在,空留余香,实在忍不住长长深吸一口,陶醉一会儿才攥紧掌心的金茶叶,依依不舍离开。
哪怕会到了前店,依然脚踩棉花,魂不守舍。
这边,张星雨敛容后回屋,撸高袖子,轻手轻脚地收拾碗碟筷。
既麻利又仔细,直到抹净桌子,把茶摆上,都没发出多大声音。
眼见主人挨着永嘉公主说小话,她乖乖拉远距离,背坐到门边。
又过一阵,门外传来三声鸟叫。
张星雨悄悄开门,又屏息合门。
那仔细的模样,看着像个正捏着细线,认真穿针眼的俏媳妇儿。
然而,转过脸就不是了,神情瞬间平静下来,认真地打量来人。
顿时予人一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说冷漠吧谈不上,想亲近吧动不了。
兰萍现在就难受至极,脸上那种习惯性的甜笑,忽然间变得特别苦涩。
本想套近乎挪近步子,不由自主停下;本来能说会道的她,突然讷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