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斜月,光照码头,清冷微寒,白茫茫一片好生干净。
易夕若盈盈下船,易云终于放下心中的焦急,伴着师妹上得马车。
马车在月光下渐渐远去,没入月光照不亮的黑暗之中。
风沙负手站在窗口眺望。
窗口洞开,河风吹入舱内,吹冷了他的鬓发,本就有些花白的鬓发更似抹上了冬霜。两缕斜飘,似两柄寒芒作闪的利剑刮动脸颊,与幽炽的双眸交相辉映。
云本真见主人似无睡意,赶紧取来氅衣给他披上肩膀。
风沙似无所觉,许久后突然出声道:“你说世间真有鬼神吗?”
云本真愣了愣,小心翼翼道:“应该有吧~”
风沙问道:“你怕鬼神吗?”
云本真迟疑道:“不怕。”
风沙奇道:“为什么?”
云本真怯生生道:“婢子更怕主人。”
风沙哑然失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云本真吓个哆嗦,结巴道:“是夸,夸……”
风沙笑笑不语。
他突然发现人有所敬畏,其实很幸福。因为可以推脱也可以寄托,不需要独自承受煎熬。
难怪佛家兴盛不衰,正因为能给予人心灵的慰藉。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其实就是给人解脱的希望,哪怕干再多坏事也不会陷入绝望。
他忽然有些明白隐里子为什么嘴上说鬼神存在,偏偏暗示鬼神不存在。
可以给别人编织一个寄托心灵的幻境,自己绝不能陷入任何幻境之中。
虽然一定会感到痛苦,然而真实本来就很痛苦。逃避真实,才会幸福。
码头上,出现了一个踉跄的人影,跌跌撞撞往晓风号行来,忽然趴在一个货箱上大吐特吐,好一会儿才在月光下扬起白惨惨的脸庞。
正是孟凡,显然喝多了。
风沙收回视线,垂目道:“暖床,睡觉。”
……
风沙有时感觉自己像一只蜘蛛,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寻个角落默默的结出一张大网,然后伸着长长的细足,静静的感触蛛网的震动。
每一次震动,都意味着一只猎物投网。
他会迅速做出反应,恶狠狠的扑上去,以毒牙咬住猎物注入毒汁,将其麻痹的同时以蛛网缠裹,最终成为口粮贮藏起来,等待被他吞食果腹的那一天。
这一天有时很快,有时很慢。
柳艳很快成为众矢之的,许多江湖人像是嗅着血腥味的豺狼,死死盯上了她。
她一开始显然很迷惘,直接就甩下了那本根本看不懂的连山诀,面对追着她不放的豺狼愤怒的呵斥,结果根本没人信她,仍旧逼迫交出连山诀。
柳艳吃了不少苦头,勉强逃出生天,又跑回去把丢掉的连山诀找了回来。却发现无论交给哪一方都会得罪更多的人,交出去就等于自寻死路。
王龟说她是潭州有名的交际花,其实不假。她的确为柴刀帮付出良多,虽然源于易云的逼迫。
然而以往那些甜言蜜语的男人个个心怀鬼胎,没有一个愿意出面帮忙。
躲之唯恐不及都算有点良心的,更多黑了心的混蛋不择手段要从她手中弄得连山诀。
几次上当之后,柳艳彻底打消了求助他人的心思,短暂的失落和悲伤之后,心态不知不觉出现了变化。
她为了这本不知所谓的连山诀已经牺牲太多,不但成了柴刀帮的叛徒,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哪怕仅是为了赌一口气,也绝不能轻易便宜给别人。
柳艳的反抗引来了更强硬的反击。
她的武功只能说还算过得去,很快就受了伤,小伤攒成大伤,陷入更窘迫的困境。
就在万念俱灰的绝望时刻,宫青雅翩然现身,捉人出城。
城郊荒僻小谷,传了她几手保命的武功,扔下句:女人一定要靠自己。然后翩然无踪。
连山诀的风波愈演愈烈的同时,不恨坊的密室里,一片狼藉。
易夕若双手扯开一根难以用肉眼看见的丝线,木无表情的缓步走近,猫一样湛碧的异瞳被丝线的反光映亮,更添凌厉之感。
易云有气无力的跌坐地上,背靠着翻倒的椅子,胸口插着一只人手,整只手掌都没了进去,像是正握着他跳动的心脏,随时都能捏紧捏爆。
从任何角度看,这都是一只美丽无瑕的玉臂,小臂断口处有骨有筋甚至有肉,就是没血。
无论制作的多么细致入微,像真手一样栩栩如生,还是能够看出这并非人手。
易云咧嘴笑了起来,喘息道:“缠绵舌,香姬手,加上这根牵机丝,我都相信自己一定死于偃师倡技之下了。”
易夕若以最优雅的仪姿挪步当前,柔声道:“不要怪师妹心狠,怪只怪你没用。”
“贱人!”易云苍白的脸颊涌上怒血。
“我宁愿当贱人都不愿做你的女人,你为什么始终不想想为什么?”
易云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干咳几声:“你自甘下贱!”
“你一个大男人,撑不起场面,强装风光,实则惨淡,满口许诺,无一兑现,还要我抛头露面,以色娱人。”
易夕若俏脸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