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蔡治所用兵有误,风沙没有犯错。
流火和授衣埋伏在袭击治所的必经之路上。
通往治所并非只有这一条路,仅有这条路可以展开骑兵而已。
契丹人一定会驾马来袭,这点毫无疑义。
只要流火和授衣不失手,这批发起奇袭的契丹骑兵一定会撤。
毕竟他们人太少,在中原腹地赌不起。
风沙赌的则是萧思亲至。
月光高升,银纱洒下,被烈火与鲜血渲染,有种异样的美感。
远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一众骑士疾驰过拱桥顶端的那一刹那,屋顶的风沙看见了马背上的萧思。
因为角度的关系,仅是侧脸。
风沙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他赌赢了。
就在他笑容绽放的那一刻,两道黑矢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发起闪电的暴击。
下一刻,左矢入肩,右矢入心。
不止两矢,还有一箭,带着仿佛厉鬼尖叫的哨声,钉上了头盔。
萧思还来不及绽放恐惧的神色,整个人往后仰倒,落入重叠的屋檐线之下,阻断了视线。
风沙微怔,露出思索的神情。
绘声拔剑娇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张黑网迎面扑来。
绘声武功不错,一个旋身转出去的同时,拧腰回臂挥剑。
这渔网风门也有,她清楚这玩意的厉害,知道绝不能被网住。
剑芒寒动之下,渔网上三根牵绊索瞬间断了两根。
可惜渔网冲势甚猛,没有偏离方向,将风沙罩了个正着。
任何人遇上这种情况都会忍不住扬臂阻挡。
偏偏风沙站得笔直,别说抬手,连眼皮眉毛都没抬上一下。
尽管渔网配有重物,再重也是网,远远投掷过来,力道有限。
虽然风沙被渔网冲击得力道晃荡两下,好歹在屋檐上站稳了。
剩下那根牵绊索迅速扯紧,想把人从房顶上拖下去。
屋顶不算太高,也就把脑袋摔烂而已。
就算脑袋没落地,折几根骨头很容易。
绘声跺足反扑,仿佛移形换影般闪到主人的身侧,掌心剑旋,耀如满月当空。
最后一根牵绊索噗地一响,当中而断。
风沙仍旧被扯得一个踉跄,亏得绘声眼疾手快,凑来香肩托了一把,硬生生挡了下来,横剑护到主人身前,紧张地四下扫视。
不止饮涧小院里冲来一伙人,附近小院里那些商队的护卫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虎视眈眈地持着刀剑,加起来足有好几十人。
不同处在于,冲进饮涧小院的十余人皆着黑袍罩帽蒙着面,余人则是寻常劲装打扮,与护卫无异。
绘声板着俏脸,寒声道:“初云,你想干什么!”
人人冲她冷视,没人接话。
风沙慢条斯理的转着手腕,解着覆身的渔网。
孟凡总算回神,赶紧过来帮忙。
风沙吓了一跳,叫道:“别动,我自己来。”
这种渔网叫擒龙罩,专门用来生擒高手,交叉处结得都是活结,越挣扎越紧,甚至可以勒进骨头缝,必须以特殊的手法才能解开。
要是让不懂行的人乱扯几下,他能变成片皮鸭。
绘声又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叫初云出来回话。”
风沙突然闷哼一声,连同外袍裹着渔网一起扔了出去。
下方诸人先是吓了一跳,神情又变得古怪起来。
风沙匆忙出门,又有裸睡的习惯,其实仅披了这件外袍,这一扔出去,什么都没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擒龙罩罩住,想要不受伤脱身,只能用这法子。
亏得三根牵绊索被绘声砍断,否则只要一拽一旋,人即粽子,神仙下凡也只余束手就擒一途。
这时,黑袍人往两旁分开,走来另一个黑袍人,眼睛很亮很深邃,其他地方看不见。瞧其气派以及余人的态度,显然是这伙人的首领。
风沙拿余光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伸指点点孟凡。
孟凡啊了一声,呆了少许会意过来,解下外袍递给风沙。
风沙披上外袍,束拢腰带扎紧。
那黑袍人道:“我叫彤管,匪首已死,你走不了,初云是谁?”
风沙眉头轻跳一下,含笑道:“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彤管沉默一阵,缓缓道:“阁下见识不凡,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风沙摇头道:“你肯定找错人了。”
“你知道我找谁?”
彤管的言外之意:否则怎么知道我找错了。
风沙像听不懂,径直答道:“南唐于下蔡的密谍首领。”
“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是北周于下蔡的密谍首领。”
彤管耸肩道:“看来我没有找错人。”
风沙笑道:“我言尽于此,现在你人多,我说什么都没用。”
彤管柔声道:“还请束手就擒,我不想伤你性命。”
风沙点头道:“好说。请拿把梯子来。”
彤管又沉默一阵,沉声道:“别耍花样,你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