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娘被关了整整一夜。
流火叮嘱,彤管照顾,她并没有吃什么苦头。
奈何被关在侍卫司的黑牢里本身就是一种对人的严重摧残。
摧残的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灵,甚至人性。
黑牢里面关的全是侍卫司捉来的各色人物,有男有女,疑似或者就是密谍之属,用来逼供的手段自不必多说,比没有下限更没有下限。
柔娘也算见多识广,也算饱受欺凌,然而短短一夜她所见到的残酷和残忍,比她短短一生见到的还要多。
哪怕做噩梦都不会梦到这么恐怖的场景,出来之后不免失魂落魄,恍恍惚惚像是得了离魂之症。
侍卫司于内城的驻点是个僻极其静的街巷,常有些奇闻怪谈之事发生,使得附近的居民无论如何不会往这里走。
阳光普照进高墙窄巷,偏生莫名其妙的阴冷,巷内的细风像严冬里温暖被窝的漏风,不仅寒身,更寒心。
柔娘似取暖般抱着双臂茫然而立。
天下之大,竟不知往何处归去。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穿街过巷回到那间萧瑟残破的小院。
房内似乎有人,柔娘激动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翻窗扑进去。
她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王升,希望能够躲入心爱男人的怀抱,给她饱受惊吓的身心增添几分温暖。
却是个少女,一个模样陌生,长相靓丽的少女。
“柔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沙乘双啊!”
宫天霜展开玉臂,活泼地转了个圈,笑嘻嘻地道:“现在才是我本来的样貌,之前是易容。你不会真的不认得了吧?”
柔娘听出沙乘双的声音,使劲地上下打量,的确觉得眉目间依稀有些眼熟,迟疑道:“抱歉,双儿小姐,我确实认不出来了。”
她和宫天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且是晚上,还在惶惶逃命,回房之后灯光也暗。
最深的映像是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漂亮,气质非常非常好,具体的面貌其实在记忆之中并没有那么清晰。
宫天霜哎呀道:“昨天我跟去找你,看着你跟那个赵大公子走了,可惜我跟丢了,只好回赵府附近等着,结果你们晚上根本没回来,他没把你怎样吧?”
柔娘勉强笑道:“没有。”
宫天霜劝道:“你不要回赵府了,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我找到个去处,你要不要一起呀?”
柔娘犹豫少许,问道:“什么去处?”
她之所以去赵府,纯粹因为王升认为可以借助赵大公子压过盖万,可是昨天的情况证明不行,她当然不想再跑去赵府受辱。
宫天霜笑道:“你知道南城的勾栏客栈吗?最近正在扩建,规模很大,所以大肆招人。听说东主是个女子,在江湖上放出风声,想招几名武功高强的女护卫。”
柔娘沉吟道:“倒是听说过,老板娘是保康门一带有名的美人,好像很有背景,在南城很吃得开,街面上没有人敢招惹。”
宫天霜道:“听说待遇很好,以柔姐的武功给她当个护卫绰绰有余。”
柔娘很犹豫:“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
宫天霜抢话道:“笼罩你的黑暗是王升造成的,什么越不过去的山,那是王升非要攀山,关你什么事?你又没有真的嫁给他。他说要娶你,娶你了吗?”
柔娘神情剧震。
宫天霜又道:“就算他把你娶了,那又怎样,什么样的男人会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的男人?”
柔娘软弱地辩解道:“你不知道权势的可怕,王升知道太多的秘密,那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逃不掉的。”
“什么你们,就是王升。”
宫天霜娇哼道:“他说逃不掉就逃不掉了?天下这么大,哼~别说天下,就是汴州,往人群里一钻,神仙下凡也找不到你。明明是他眷恋权势,不想走而已。”
柔娘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作声。
“只要不在城内横冲直闯,哪个衙门上杆子招惹江湖人物,你又不是帮会首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再是高官,还能天天不干正事,光顾着调兵捉你不成?”
宫天霜越说越气:“所以王升纯粹唬人。你没混过江湖吗?独行的江湖人哪有跑不掉的?他居然把你送人,说明在他的心里,你远远没有他的官位重要。”
柔娘如遭雷击,脸上一下子失去所有血色,双目失神地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为他付出这么多,他不会的。”
“风,咳,有个坏蛋曾经教过我,付出的人永远比获得的人更舍不得,正因为付出太多,生怕鸡飞蛋打,于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柔娘散乱的眸光渐渐地凝聚,缓缓地回神。
宫天霜哼哼道:“付出没问题,也要懂得要回来,他不给就加倍抢回来,到时看看谁更舍不得。”
柔娘的神情十分凄苦,怔怔地发呆。
宫天霜拉起她的手,撒娇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就当陪我壮个胆。虽然那东主是个女子,但也保不齐遇上些麻烦事,和柔姐在一起总有个照应嘛!”
柔娘垂首嗯了一声,又抬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