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商的话令陈鹤何止色变,简直剧变,脸上瞬间阴云密布,双眼惧意与冷厉夹杂,看马玉怜是惧意,看粮商是冷厉:“吴老匹夫,安敢胡说八道。”
织坊商插嘴道:“鹤公说的是,吴老头你就少说两句吧!四灵的事务也是你我能够置喙的?四灵的名号也不是你我之辈能够提及的,小心人家翻脸。”
他一面说着不能提及、不能置喙,偏偏又在提及、又在置喙,语气更是阴阳怪气,显然根本没当回事。既没把陈鹤当回事,更没把四灵当回事。
陈鹤脸都吓白了,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胡须吹得直抖,手指抖着乱点。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故意的。
因为玄武观风使要来阳翟的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这些家伙早就派人在码头和驿道蹲守等候。所以他们知道来得不是他的继任者,而是他的上级。
这分明是故意坑他呀!还是往死里坑。
马玉怜不动声色地道:“诸位居然知道四灵,那么是否知道外人提及四灵,哪怕仅是无意中提及,也很容易死于非命?”
除了陈鹤和那个瓷器商之外,其余四人都笑了起来。
刺史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回俯仰,掌拍案几。
陈鹤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无,身体摇晃几下,软绵绵地跌回座位。
几人好一会儿才止住笑。
吴老头讥笑道:“四灵,好大的名头。公主,好大的威风。”
刺史捋须道:“这里是许州,黄某人的许州,是龙在这儿盘着,是虎在这儿卧着。”刺史姓黄。
“公主不是龙也不是虎,而是凤凰,岂不知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织坊商拿不怀好意地目光上下扫视马玉怜那褪去外袍之后玲珑的身段,嘿嘿道:“到底是凤凰还是鸡,黄守侯说话管用,杨某人说话也管一点用。”
他姓杨,守侯则是对州刺史的尊称。
“我哪算什么凤凰,倒是黄守侯有盘龙卧虎之能,令玉怜敬佩,拘于小小的许州可真是屈才了。”
马玉怜非但不恼,反而笑靥如花:“天下之大,城如繁星,黄守侯想不想换个地方重新闪耀呢?”
这下轮到黄刺史色变了,森然道:“你什么意思?”
“既然黄守侯听不懂,那我说直白点好了。刺史这玩意儿比狗还多,狗不在窝就是条野狗,拿棍打死都嫌脏手。”
黄刺史怒而起身,伸手戟指:“你,你……”
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话这么可恶、这么恶毒,可恶到让人忽略她那张迷人的无暇娇颜,恶毒到让人想撕烂她那张诱人的娇艳嫩唇。
“你什么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人间。”
马玉怜收敛笑容,仰脸仰视,然而神态之高傲,更像高高俯视:“让你变成丧家之犬又有何难?不过朝廷一纸调令而已。”
黄刺史气得脸红脖子粗,颈边青筋暴鼓,握拳欲扑。
吴老头和杨织坊一齐跳起来,一抱腰、一抱臂,把他牢牢箍住。
吴老头叫道:“守侯息怒。”杨织坊也道:“万事好商量。”
两人一起使劲,黄刺史双手乱挥几下,身不由己地坐了回去,瞪着马玉怜,重重喘着粗气。
他定要把这女人摆出一百零八种姿势,任他折磨羞辱直至苦苦哀求,偏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说的很有道理。”
那个军工商冲马玉怜道:“不过鱼上砧板,终要怕刀,就算事后刀毁,鱼也先完,你说呢?”这既是威胁,又是服软。
他顿了顿,见马玉怜没有接话下台阶的意思,又道:“再者说,刀也是巧匠精制,纵然被毁,亦有巧匠重铸。”
这是暗示他们也是有背景的,就算毁了黄刺史,还有张刺史、王刺史。
马玉怜冷笑一声,美眸转视瓷器商:“尊驾好像不爱说话,一直一言不发,现在可有话想说?”
“徐某不善言辞,不过确实有话要说。”
瓷器商淡淡道:“诸位与玉怜公主相比都算是长者,更是男子,该有男子气度,更应该有长者风度,否则徐某不会坐视。”
黄刺史的粗喘气滞顿一下,旋即转轻。
吴老头和杨织坊相视一眼,悻悻回座。
黄刺史忽然扭头,招来一个穿着女装的少年,猛地伸手将其拽倒在自己的腿上,示威似地把玩。
他坐在马玉怜的对席,像是故意表示对马玉怜的无视,以示羞辱。
马玉怜果然有些受不了。
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家伙用他那双干枯似鸡爪的手在那儿上下乱抓。
女装少年居然一脸享受,进而动身迎合。
马玉怜不免恶心,甚至感到反胃,刚想发作,有个男侍娘你娘气地碎步跑近,往陈鹤身侧一跪,伏首附耳。
一股香气随之散开,激得旁边的马玉怜直皱蛾眉,拿眼斜瞅。
这个男侍脸面白嫩却用了比她还艳的唇脂,还故意点成了樱唇。
马玉怜愈发不悦,俏脸上裹满寒霜,美眸霜意如剑,横扫刺击。
陈鹤本就慌张,被她的寒意森森目光这般一扫一刺,慌到六神无主,耳内如同蜂群扎堆般乱嗡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