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世间之事,莫不如是。
杨朱在陈许二州一手遮天,确实是个庞然大物,看似莫可匹敌。
然而,自从风沙了解其主要首脑,以及组织结构之后,对他来说,瓦解这个庞然大物仅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
庖丁解牛,游刃有余,前提就是对牛的内部构造了若指掌。
再坚固的堡垒总能找到薄弱处,然后庖丁解之。
简而言之,创建难,瓦解易。两军对阵,情报为先。
想要不被人瓦解,最好的办法是不让人看到,至少不让人看清。
所以百家对自己的内部情况从来都是讳莫如深,更忌外人干涉。
这正是风沙对陈许四灵被人渗透而感到震怒的原因,甚至不惜下达墨家诛杀令。
人家能够瓦解两州四灵,意味着能够瓦解整个四灵,也仅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
这就是所谓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他定下的策略是先放后收。放出去顺藤摸瓜,收回来一网打尽。
这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很可能旷日持久,甚至不知道会等多久。
收网之前,必须把这颗毒瘤箍在陈许,烂在陈许,不许其扩散。
他要求飞歌和斩邪对陈许商会施加足够的威胁,使其被迫转入防御,正是希望让其无暇扩张。
这更是为了钓出四灵高层的大鱼,所以不能把这颗毒瘤一下箍死,铲绝。
否则大鱼就会受惊跑了。
再想等其冒头,引其上钩,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这中间就有轻重需要拿捏了。
能杀而不杀,远比砍瓜切菜更需要耐心,更难得把持。
就好像身处无间沙漠,遭受风沙肆虐,昏天黑地,不知道何时方能出去。
这时无水可饮反倒轻松,等死就是了。有水省着用,才需要莫大的定力。
把水一次喝完,图个爽快,则是最愚蠢的行为。
此后两天,风沙都忙着给飞歌和斩邪面授机宜,并帮其稳固藩篱。
除了沟通李重之外,他还让两人从李重手中“解救”受囚待斩的吴家人。
此举两个目的,一则显示两人与李重的关系,用以威慑。二则卖杨朱一个人情,这算是甜枣,接下针对陈许商会那就是扇耳光了。
这是教授飞歌和斩邪之后该用什么方式与杨朱斗法。
吴家捉而被放,不止在陈许民间舆论滔滔,陈许上层也激起极大的波澜。
有人欢喜有人忧,亦有人失望。
阳翟城东,隐谷秘密驻地,静室。
郭青娥五心向天,闭目打坐,忽然收势睁眼,轻声道:“找我何事?”
徐瓷器恭敬地行礼,轻叹道:“好教青娥仙子得知,在下判断错了,吴家人被放了。”
郭青娥古井不波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瓷器再度躬身行礼:“正要向仙子请教。”
郭青娥淡淡道:“这意味墨修已经胜券在握,所以他才能收放自如。”
徐瓷器不敢苟同,皱眉道:“尽管吴家遭受重创,毕竟保留了元气,李重这次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都没能将其根除,恐怕往后更会受制于人。”
虽然没有明着反驳郭青娥,话里透出的意思则截然相反。
他认为吴家人之所以被放,是因为李重扛不住了,不得不放。
李重连这次都扛不住,以后当然只会更扛不住,甚至因为受制于后勤,不得不听凭摆布。
墨修失去李重的臂助,已经不足为虑。
简而言之,他认为墨修大败亏输,郭青娥偏说人家胜券在握,他当然不肯信服。
郭青娥凝视道:“你当真觉得李重是迫于无奈,不得不放人吗?”
徐瓷器干笑道:“在下并非质疑仙子,只是实在是想不出这次故意放过吴家,对李重,对墨修有何益处。”既然不是故意为之,那就只能是被迫了。
郭青娥道:“我记得吴家人被捉之后,你很兴奋跑来告诉我,正打算接手被吴家所垄断的粮食生意,希望我帮忙调些人手相助,是吗?”
徐瓷器愣了愣,结巴道:“是,是。仙子当时并未应允。”
为此,他对郭青娥相当不满,不仅发信请上面派人,还把情况如实上报。
如果之后证明他对了,也就进而证明郭青娥错了。
郭青娥道:“现在你还能接手吗?”
既然吴家尚存,那么许州的粮食生意就是有主的,任何人想要接而管之,甚至取而代之,无论如何绕不开吴家。
“不能。”徐瓷器眼神沉凝下来,沉声道:“在下明白了,放过吴家,对李重,对墨修未必有益,但是对我隐谷有碍。”
关于郭青娥和墨修的联姻,隐谷高层并没有达成一致。
他本来希望借着此事给某些高层递一把刀。
如果上面用得顺手,当然会记念他的功劳,他的前途不就有了吗?
现在看来,他想简单了。不仅把墨修想简单了,也把郭青娥想简单了。
郭青娥闭上眼睛,继续打坐。虽然一言不发,赶人的意思蔚为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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