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从立国起,便与「耻辱」二字脱不了关系。
国家积弱,忍气吞声,每年都要送上岁币,纵是与邻国签下了互不侵犯的盟约,仍时常被强大的邻国以武力威胁,勒索。
好不容易奋起抗击,一次两次兵败,久而久之,大宋习惯了战败,君臣和军队那点可怜的羞耻心也渐渐麻木,直至消失。
然而,这世上永远不缺热血未凉的英雄好汉,无论战败多少次,
他们永远不甘心,永远不低头。
种建中就是如此。
两眼死死盯着远处仍在狂妄大笑的西夏军,种建中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令旗,然后,狠狠朝前一挥。
「推进!」」
端着燧发枪的五千将士徐徐前行,一步步走向敌军的阵前。
赵孝骞看着将士们坚定决然的背影,仿佛从百年失败的硝烟中,
不屈不挠地走向胜利与成功。
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前世的一位故人。
那个被打倒了无数次,仍然倔强地站起来,忍着满身伤痕的痛楚,咬着牙跟敌人拼死搏斗的故人。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赵孝骞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成为了那位故人,他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
洗刷百年的耻辱。
「推进!继续推进!」
种建中激昂的喝令声,仿佛穿过了前世的迷雾,赵孝骞在恍惚间回神,他又回到了今生。
此刻,大雪初晴,剑拔弩张。
作为燧发枪的创造者,赵孝骞还出过一本练兵操典,龙卫营将土按照操典演练过无数次,每一次迈进,每一次列阵,每一次举枪,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融为了身体的一部分。
他们甚至没有临阵前的紧张,只是严格地遵从将领的命令,如平常般按照操典执行每一个动作。
步行推进,队伍徐徐前进了一里地,阵型却丝毫不乱。
距敌还有两里时,种建中喝令停步,轰的一声响,令行禁止。
两军相距两里,已经是非常危险的距离了。
对面的西夏将领有些茫然,他不知宋军手里的武器究竟是什麽,
也不知为何宋军到了两里距离便停下。
茫然,但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将领默默安慰自己,这只是临战前的紧张而已,什麽不祥的预感,全都是错觉。
将领仍在阵前轻蔑狂妄地大笑,但不知为何,他的笑容越来越勉强,最后自己都已笑不出来了,无论怎样安慰自己,萦绕心头的那股不祥的预感依然经久不散,越来越浓郁。
于是将领的情绪莫名地烦躁起来。
屡战屡败的宋军,拿着一根烧火棍,究竟有何可怕?
干他!
西夏将领冷下脸,露出残忍的狞笑,他要像以前两国交战一样,
一轮骑队冲锋,便轻易撕破宋军的防线,叫你们装神弄鬼!
「杀!」
西夏将领拔刀挥舞,下令主动发起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在战场回荡,越来越近。
龙卫营将士早已列阵以待,等的就是这一刻。
「端枪,准备一一!」种建中也挥舞着令旗,眼晴死死盯着西夏军的冲锋,用肉眼判断两军之间的距离,估算射程。
八百步,六百步,四百步————·
当敌军骑队已冲进了射程之内,种建中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第一排,放!」
轰!
一阵齐响,硝烟升起。
西夏骑队前锋突然觉得身体某个部位一麻,然后莫名其妙便栽倒,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被后面袍泽的马蹄踩踏而过,在一片杂乱的马蹄践踏下,最后了无声息。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抓紧填药装弹,贻误者斩!」
「接上,继续放!」
一次次令旗狠狠挥下,每一次都意味着一千馀发铁丸被击发,对面冲锋的西夏骑队便有数百人倒下。
当西夏骑队冲到距离宋军一百步左右时,他们惊恐地发现,活着仍在冲锋的人,竟然只剩下三百馀人了。
其馀的已倒在冲锋的路上,有的胸口莫名穿了一个血洞,有的则被袍泽的马蹄踩得不成人样。
而仍在冲锋的三百馀人,很多也挂了彩,他们只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特别痛,只是他们挂彩的地方不是要害,所以没有倒下。
惊恐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整支军队。
直到此刻,他们仍不知道宋军手里那支古怪的武器究竟是什麽东西,但他们已经用亲身经历知道,这支古怪的武器很要命。
仅仅数百步的冲锋距离,三千西夏军只剩下三百馀,而且还是一支残兵伤兵。
这根本不是对战,而是天罚!
是神明对党项族人的天罚!
许多情绪崩溃的西夏军骑兵当即便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朝北方磕头伏拜忏悔。
不信邪的将领气急败坏地抽打着失去战力的军士,恶狠狠地咒骂,飞端。
如果这些将领学过中原文化,就知道「兵败如山倒」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