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
生怕惊扰了待嫁的新娘子。
她虽然当了很多年妖怪,已经久未涉足人间,但再不了解这个世界,她也知道,盖盖头的都是女子。
身着喜服的高挑身影安安静静的坐在婚床上,肩膀似乎有些太宽了,若是凡间的女子,必定是一个高大的女子。
听说这些个人间城池的凡人大多都是盲婚哑嫁,盖头掀开之前,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但……也不至于把人绑起来吧?
唐玉笺感觉到一阵古怪。
新娘子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绑住,一双手臂更是反剪在身后。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直到看见对方过分平坦的前胸,才意识到这个身着红裙的新娘子,是个男人。
狐狸娶亲,取的不是妻,而是夫。
雕刻着龙凤呈祥纹样的红烛噼啪燃烧,缓慢垂泪。
忽明忽暗的光影照在‘新娘子’身上,地上却没有影子。
怪不得,婚房里会用纸扎人,那明明是民间丧葬用的东西。
唐玉笺一时毛骨悚然。
没猜错的话,这位‘新娘子’是活人的生魂,竟然被这座宅院的狐狸家主生生拘了过来。
外面敲锣打鼓,喧嚣欢闹。有人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热闹极了。
屋里,生魂安静地坐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异香。
若不是与长离身上的气息稍有区别,唐玉笺都险些认为是他追来了。
凡人魂魄离体太久不是会死吗?若是这男子是生魂,那此时肉体必定还存活着。
这狐狸真是有损阴德,唐玉笺内心还是把自己当作凡人看的,当即便想从这喜宴上出去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喜宴,而是妖怪勾魂的民俗恐怖话本。
唐玉笺推了推门,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啪嗒一声,身后出现了响动。
唐玉笺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门边一左一右站着的纸扎人,竟然有一个朝自己迈出了一步,漆黑的眼仁儿在扁平的面皮上,直勾勾地盯着唐玉笺,身侧垂着的一只手颤着,似乎想抬起来。
但纸扎的身体太过僵硬,它碰不到唐玉笺。
这里是深山老林,又是狐狸宅院,若是这狐狸吃人的话,周围想必有不少冤死的亡魂。
怨气变成邪祟,钻进了纸扎这种极易被邪物附体的东西上。
唐玉笺走近纸扎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它。
须臾过后,她移魂换了个新的身子。
原先的身体倒在地上,被铜钱狱灼伤,满是伤痕,现在正好不用了。
这里气息杂乱,乌烟瘴气,倒是能很好的隐藏她身上的气息。
唐玉笺手里还握着一把从喜宴上带过来的瓜子果仁。
在房间里找了张软榻坐下,休整好身体,恢复一些妖气便会离开此处。
可今天手里的书怎么看都看不下去。
房间里另一个穿着大红旗袍的人存在感太过强烈。
一阵阴风穿堂而过,血红的盖头无端飞起来半边,露出半张涂了口脂的清癯轮廓。
一看便知是男子,却偏偏穿着大红衣裙,充斥着怪异的美感。
唐玉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未曾察觉四周的诡异变化。突然,地上被她刚刚蜕下的纸人,突然咿咿呀呀的活了般飞扑向她,
动作僵硬而迅猛,唐玉笺反应不及,被猛地撞开,重重地撞倒在一旁的桌子上。
纸人压在她身上,撕扯开僵硬的双臂,疯狂的掐她的脖子。
手上的纸边锋利如刀,像是要夺命,唐玉笺挣扎着,试图摆脱发疯的纸扎人,空气中弥漫着劣质油墨和怨气刺鼻的气息,纸人的身体在扭打中被撕裂,但它毫无痛感,依旧不知疲倦地生扑猛攻。
唐玉笺后背发麻,不知什么时候被撞到了拔步床旁,只听见刺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撕裂。
再回过头时,‘新娘子’的红盖头已经被掀起,露出来一张苍白清俊的脸。
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唐玉笺没想到新娘子那么漂亮,不对,应该说是新郎官。
他被波及,生生撞倒,原本安静的坐姿变成了仰躺,头上的珠钗掉了许多,漆黑的墨发再也簪不住,倾泻在身下。
唐玉笺思绪短路了片刻,这狐狸想学凡人礼,却学不明白,新郎官哪有戴珠钗挽青丝的?
刚刚那刺啦一声,是他脚踝上的一段麻绳被锋利的纸扎割断了。
想必看他只是魂魄之身,那帮狐狸也没有好好捆他。
唐玉笺受够了旁边穷追猛打的纸扎人,弯腰转了几圈猛地扯下麻绳,抬手召出卷轴一跃而上。
趁着僵硬的纸扎人回头往后看时,从上空俯跳而下,从背后用麻绳缠绕了几圈,一脚踢中纸扎人的背心,将他踹到了桌子后。
咣咣当当的挣扎声中,唐玉笺拿过床边掉落的红盖头,一把盖到了纸扎人头上。
这下,两个黑洞似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纸扎倒是安静了许多。
唐玉笺终于回头,有时间打量身后的新郎官。
凡间极少能看见如此隽美的凡人,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