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皇一言点破自己的心思,李治有些尴尬羞赧,不过他此刻心忧如焚,却是再也坐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告退。 从甘露殿出来,站在台阶上遥望着另一边那座在红墙黛瓦之上露出一截屋脊的宫殿,心思略微有些失神。 那边便是丽正殿,曾是文德皇后的寝宫,文德皇后殡天之后,他与兕子便随同父皇一同生活在那里,直至自己成亲成家,开府建牙。 一时间很是唏嘘…… 好半晌方才收拾心思,一路向南急匆匆出了皇宫。 宫门口晋王府的仆役早已候在那里,李治登车之前瞥了一眼南边的皇城,没有前去吏部,而是对车夫说道:“去赵国公府。” “喏。” 马车悠悠,在禁卫的护送之下一路出了天街东侧的延喜门,向东到了崇仁坊。 崇仁坊乃是京中达官显贵集中聚居之处,因为距离皇城很近,无论平素前往衙门点卯办公亦或是上朝都很是便利。而偌大的崇仁坊当中最大的两座府邸,便是梁国公府与赵国公府。 两座富丽堂皇的府邸,也彰显了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在朝中的地位。 马车到了赵国公府门前,李治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眼前雕楹玉磶、绣栭云楣,门首悬着一块“赵国公府”的匾额,早有府内的仆人快步迎了上来。 李治一边走上门前石阶,一边问道:“舅父可在府中?” 仆人恭谨答道:“家主正在衙署之中,与幕僚商议事情。奴婢这就前去通知家主前来迎接……” 李治颔首:“不必,本王自去便是,前头带路吧。” “喏!” 仆人躬着身子领先半个身位,进了府门后绕过影壁,沿着一条遍植松柏的青石板路向东而行,不过数百步之后便见到一座假山之后矗立着一座高大恢弘的建筑,琉璃覆顶青砖堆砌,三尺高的基座高出地面,愈发显得庄严肃穆。 前前后后共有数座房屋,俨然一个独立的院落。 正屋门列三间,有石狮矗立,抬步上阶进入门去,有穿堂一间,中置紫檀木屏风一座,转过屏风,则有三间厅房,厅后即为正房大院。步出前厅,面前便是正面上房五间,峻宇雕墙,丹楹刻桷,构造极为华丽,两旁穿山游廓,景色清幽。 正中门楣之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太尉府”三个鎏金大字。 长孙无忌的官职是太尉,另有早年间便曾敕封的“开府仪同三司”的官阶,意思是可以自行开府建牙,在衙署之中办理公务,衙署的规制等同于“三司”,这是地位的象征。 长孙无忌得了消息,已经从堂中走出,正好见到李治过来,急忙施礼道:“殿下莅临,老臣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李治上前两步,亲热的将长孙无忌搀扶起来,笑道:“舅父毋须多礼,本王在这府邸当中便如自家一般,来去如常,轻松随意。”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颔首道:“正该如此!老臣与文德皇后一母同胞,早年间更是相互扶持相依为命,手足之情世间罕有。如今文德皇后已经不在,她遗下的儿女,老臣不仅自当鞠躬尽瘁全力扶持,更要视若性命,加以呵护,否则将来九泉之下,尚有何颜面去见文德皇后?” 一副兄妹情深之言语感人肺腑,说话间两眼泛泪,不胜唏嘘。 李治也握着长孙无忌的手,感动道:“舅父何出此言?娘亲舅大,吾等晚辈自当孝敬舅父才是。” 甥舅之间四手相执,目光殷切,情感迸发。 …… 须臾,长孙无忌与李治携手进入正堂,数位太尉府之幕僚齐齐起身参见晋王殿下,李治含笑颔首一一应对,之后才与长孙无忌一同落座。 长孙无忌看李治脸色便知其有事而来,便摆摆手,将一众幕僚斥退,待到仆人奉上香茗之后,方才问道:“殿下此来,可是为了房俊冲击吏部衙门一事?” 李治略有错愕:“还以为舅父不知此事呢。” 他当然不怀疑长孙无忌对于长安内外的掌控程度,最起码似吏部衙门遭遇冲击这种事,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不过皇城内吏部衙门此刻怕是已经闹翻天,长孙无忌却依旧老神在在的在府中召集幕僚,这种反应实在是出乎预料。 难道不应该尽快予以应对么? 长孙无忌抬手示意请李治饮茶,自己则缓缓说道:“殿下相比是在奇怪,老臣既然已经知晓房俊去吏部衙门闹事,却为何不赶紧想办法予以应对,阻止那厮将吏部搅个底朝天?” 李治拿起茶杯饮茶,不好直接质疑长孙无忌的做法,但心中着实不解,所以算是默认。 长孙无忌也拿起茶杯,却只是在手心里婆娑着,感受着茶杯的温热,叹口气说道:“殿下不是不了解房俊那厮的性格,这些年来一路青云直上,有其父之庇荫,又有陛下之圣眷,兼且其自身也的确能力卓越,何曾受过半点气?即便有人让他受了气,那也当场便奉还回去,断然不肯忍气吞声的。这回裴行俭的任命告身一直被吏部压制着,乃是出自于那帮子关陇子弟自作主张。这些关陇子弟有的依旧心向关陇,想要振奋士气,可有的却也另有心思,意欲祸水东引,嫁祸老臣……不妨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