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看着男子。
徐梦郎茫然抬头看着女子,压抑难安的气氛中,他的无措和恐慌几乎肉眼可见,他抬了抬手,似乎已下意识要接过这张纸,但嘴上却已先抿唇道:「裴丶裴公子他是无心之言……」
裴液微微一怔,卢岫的神情也顿了一下,然后化为了凝冰的寒冷,就此收手离开。
徐梦郎僵硬地怔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坠落般的恐慌,以及数年谋求一朝消失的不真实感同时攥住了他的心。
他面色苍白地看向少年,修眉柔目此时怔忡,微乱的发绺垂落着。
裴液抬手向他举了一樽酒,没有说话。
良久,徐梦郎低下头,手指微颤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举起来时已洒落不少,但还是轻轻一碰,金玉清音之中,两人饮下了这杯酒。
「……本自尘中来,还归尘中去。也没什麽不好。」男子低笑一下,喉中微颤,看向他,「倒是你说下这种话,今日剑试不论取得什麽成绩,恐怕都没用了。」
「咱们刚刚不是说了吗,诗和剑,本来就不是给他们看的。」裴液双眸安静明亮,「徐兄,不必什麽『书剑学从军』,你风骨比我见过的禁卫统领已强上百倍。」
他按了按假面提剑站起身来,徐梦郎怔然:「……你去哪里?」
「这不是要轮到我了吗。」裴液微笑一下,「我先去给伱报上——既然写了诗,想念就念,何必管他们是谁。」
「……」
少年笑了下离开,那裹在布中的剑形磕了两下案沿——自入楼以来,它还从未露面。
……
姜银儿将一切精神贯入手中之剑,身体已绷紧到极致。
鹤咎明亮的剑光已在眼前。
在一切懂剑之人眼中,她都将败在这一剑了——以与前面诸人同样的方式,失去剑野,也就失去抗争的能力。「七步剑御」就是这样的东西,你身在它铸就的圆中,一切出招自然都被它囊括洞彻,而它的出招却在你的视野之外,你要如何才能取得胜利呢?
「七步之内,我剑不败」,实为强者恒强之理。除非你确实具有比小剑仙更高的剑野,更灵明的剑感……可在这两样事情上,试剑者们又怎麽可能超过这位前代天壁呢?
陈泉也不过在题目内作答罢了。
只是……这位少女似乎答得更好!
惊声一瞬传遍在全场,剑气撩动额发,少女清正的面容更加平定,鹤咎的剑精妙地点在她剑上一尺三寸处,正是上一剑留下的隙漏,少女之剑似要脱腕坠落,但就在这一震之间她手腕一翻,鹤咎之剑竟然泛起了同样的失控的共鸣!
……那是,她埋下的第一剑。
在鹤咎取其胜利之前,少女竟然先完成了自己的「六步剑御」!
且不必惊叹这其中的惊才绝艳,因为最敏感的剑者已在第一时刻看出,在这枚更小的镯子完成的瞬间,更多令人心潮澎湃的可能性就生发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抢先一步就能胜利,少女是用这无比巧妙的法子抵住本来必败的第六式,可她的镯子依然比鹤咎小上一圈,「六步剑御」依然在「七步剑御」之中,她仍然需要面对第七步。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这种处理真正令人惊叹之处才展露于观者之前。
没有「第七步」了,只有第二次的「第一步」。
抢先完成对第一剑的回归当然不能让你获得胜利,因为你回到的原点,本也就是鹤咎埋下伏笔的地方,而且比你埋得更好丶更深。
但……它把战场强行拉回到了第一式上。
姜银儿主动开战。
于是藏在迷雾中的「第七式」消失了,那万千难以捉摸的可能在此时坍缩为一。
少女看不清他的下一剑,所以这时她也无需看清。第六步他们立回到第一剑上,第七步也就只能在这一剑展开。
所有人都惊艳于这位少女对剑的灵心,但所有人也都知道,这并不代表着胜利。
你只是……刚刚获得了一个直面鹤咎之剑的先机。
在前面鹤咎会退后三步丶四步丶五步……那都无所谓,那是他主动的选择,只是把胜利稍稍延后一些。
但如今这是最后一步,如果他选择不退……你能正面击破此剑,逼他后退一步吗?
哪怕这一剑已经露面。
鹤咎的唇第一次抿了起来,笑容从脸上消失了,双眸下沉,斜出个锋锐的形状。
姜银儿比任何时候都集中精神,这或许是她下山来面临的第一个真正的挑战……它也许有些过于严酷了吧,但少女是抱着全心的认真来做这件事的,而除了胜利之外,她在心中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照神】先一瞬失控,此时也更早一瞬被少女纳入掌控,鹤咎的第七剑已然露面,果然是真正暴烈的剑势——在前面多少场里,鹤咎都不会出这样一剑。
【铩羽】
风老霜重,羽翼凋残……杀意沛然的一式笔直寒剑!
你既然要接,那就来接接看吧!
……
裴液低头把剑放在膝上,一道道拆开布条,修长沉美的剑身出现在眼前。
少年脸上没什麽表情,整个宴厅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中间纷飞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