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高台之上,众人本来就准备好的宽慰此时还是说了出来,只不过对象从那角落里的老人变成了身边这位顾河县令。
徐司功此时笑道:「裴液也是本届有数的强手,算得上我们县选武者的门面之一了,诸位大人自家没了的,后面几场看看这位少年,我想是稳稳八强丶多半四强的。」
顾河县令扭头过来:「好啊徐大人!你既知底细,刚刚问你却不说。」
徐司功哈哈而笑:「冤枉啊,钱大人,两人都是四生,我总不能说贵县完了吧——现在这样,你还多乐了一会儿呢,是不是?」
台上一片笑声。
沈县令则已起身去到常致远身前,在诸人的道贺声中,把老人的椅子搬到自己身边,踢了踢参县县令的椅子脚:「孟大人,伱选手都已不在了,还占这麽好位置,快给常大人挪个地方,我们还急着看下一场呢。」
孟大人翻他一眼,往左搬了搬椅子。
——
场下。
与台上说笑的气氛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默。
公差们在两擂之间来回穿梭,揭幕写笺,为下一轮更重要的比试忙碌着,但擂下得胜的选手们或兴奋或庆幸的交谈却已消失,目光全都凝聚到一处。
擂上,裴液拿下最后一场胜利,也没什麽笑意,走下来后,第一眼同样先看向台下倚坐之人。
他头发微散,衣袍委地,嘴角还挂着一抹细血,那是上一场被击下擂台时留下的伤势。
张宗元与张墨竹这一场无疑是本轮最大的重头戏,张墨竹是明面上仅次于李缥青的五生丶张宗元则两场下来不曾多出一招——一百二十八人里,除了尚怀通,便只有他了。
然而这样两位四强之选的对抗,却结束于五招之内。
每个人都清楚地记得刚刚那一场擂斗。
鼎器奏鸣,张墨竹提剑而上,从他的神情就可看出,他绝未对这无名的对手置以任何轻视。
白竹阁的身法与剑术就如同他身上的两翼,当他空中翻腕,一截水光般的短刃滑出之时,懂行之人便可看出,这位张真传早已抵达白竹武学中那「竹梢纵影,短光切蛇」的精妙境界。
固然常被视为落后一层的人物,诗会之上也是唯一未达【皆御】的真传,但那其实只因上面之人太强,而绝非他太弱。
他没有什麽奇遇丶也不会什麽妙剑,在博望州这种地方,他就是最最端正的一位英才,代表着博望年轻武者们应该的顶峰。
这样一位门面人物,他的第一剑就是毫无保留的全力,仿佛一只白燕自空中一掠而过,探出的短剑就是他的利喙。
快丶轻丶强,这绝对是两天以来的出现在擂台上的最精彩的一招,五生的速度与力量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爆发,看台之上彩声四起,战斗的烈度一开场就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层次。
而张宗元在张墨竹掠至三分之二时才动。
男人全身静立,只一棍迎面捅出,赫然的威势像是出林之虎。
白竹阁的身法正显在此处,一棍一人迎面交会,张墨竹的身体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伸臂在棍身上轻轻一点,身子一翻,衣袂绽成了一朵轻捷的莲花,人已在张宗元面前。
而后花心吐蕊般,一柄短剑无声地探了出来。
以短剑轻刃对风雷重棍,自然是「重」与「强」更优,因此一切对策,无非「避实击虚」四字。而恰好的是,白竹阁正有风中叶片般足以避实的身法,以及黄蜂尾针般足以破虚的剑术。
这也是人们认为这一场将足够精彩好看的缘由。
第一合的交手质量也确实对得起人们的期待,张墨竹流云般的身法自不必说,张宗元手上这根棍子也是第一次显出风雷般的威势。
而正当人们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时,飘飞的白色衣袂之后,张墨竹的脸露了出来。
与众人的想像中的潇洒平定不同,其上是咬牙忍痛的表情。
张宗元一压棍尾,平行的长棍骤然竖直,末端击碎擂台,定海神针一般立在了地上。
而后他一掠沿棍而上。
每个人都发现了事情的发展的骤然脱轨。
这不是「长重」与「短快」的针锋相斗——张宗元直接放弃了长兵的优势,赤手空拳地主动迎上了空中的张墨竹。
而更「快」的原来也并非身法俊逸的年轻公子,男人一掠而上的速度更是快的吓人,而且沉重丶而且威势赫赫,就像一只扑击的鹰鵰。
而那粗爪重喙前,是骨细羽弱的小小白燕。
张宗元一手撑棍,另一只胳膊一拳挥出,风声暴烈呼啸,黑色衣袍在风中抖开,已遮盖了男子飘飞的白衫。
这样一拳破面而来,张墨竹出手一半的短刃险而又险地收回,身体在空中猛然一拧。仿佛真的虚空生翼,明明毫无借力之处,其身体却陡然以一个飘折的曲线上纵一丈有馀,眨眼间已再度腾身在张宗元上方数尺。
【倒翻鹞翅】,这是白竹阁最标志性的身法,可以支撑习者躲开敌人杀招的同时,为自己调整到一个合适的出招位置,同时送出短剑,是为胜败倒转之招。
这是弟子们入门就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