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结束比斗的形势了!
古光脸上再不见一点温和之色,绷得宛如铁面,张家亦是一片压抑的沉默。高台之上,官员们也不知在什麽时候停下了讨论,显然这一场双方出招之暴烈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擂,已不是可以轻松观看的切磋。
而在擂台之下,杨颜握着刀柄,在张君雪被一剑撞开的时候他就面色一紧,当那一大口触目惊心的血吐出来时,少年更是心中一攥,偏过头,小心地看向身边之人。
裴液面无表情,嘴角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安静得有些吓人。
杨颜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两岁的兄长真正生气的样子,他有时会有些不高兴,但从没有真的到「愤怒」那种地步——即便那夜在武场中面对那老贼,他也没露出太多怒火。
但现在杨颜确实感到了那种埋藏的暴烈。他有些想说什麽,但又不太敢开口,最终还是沉默。
擂台之上。
战局仍在持续。
纵然高下已然清楚地显现出来,擂试已可以终结,但双方却显然都没有考虑这种可能,这一场,似乎必要有一个人躺着下去。
而这一招之后,尚怀通再次停剑。
他或者是要在重重催逼的幽境之下喘息一口,或是并不急于抓住空隙将剑送入女子咽喉或者胸口——以沛然的剑击溃女子的防御,仿佛就是男子目的本身。
而看台上许多人,此时也确实感受到了那意境的变化,全场之中,那些本来幽渺丶此时暴乱的东西,正随着尚怀通每一招的出手,一层一层地朝男子身上积压而去,此时已去了大半。
其沉重可以想像。
但哪怕承受着幽生之境山一般压力,面对女子几乎竭尽生命的对抗,男子的剑依然不可阻挡地推进着,倒是张君雪在几招之后,彻底失去了重新组织叠浪的机会,变得毫无还手之力。
拄刀而立的女子粗重地喘息着,嘴角血液未止,一身筋骨仿佛发出不堪重负的颤抖,尚怀通却又没有看她了。他头颅低下,仿佛有些承受不住那些摞上来的「意」的重量,盯着手中的剑喃喃道:「第六式【六火显命】。」
再一次的动如猛火。
耀目的火光凶猛地淹没了视野,张君雪眼中充塞着这一剑。
但她此时已失去了全部的手段,只有再一次撑着伤体抬刀而架,再一次仗着神鬼般的筋骨承受着换一个人来早已不能承受的重击。
「命」即是燃料,「火」即是攻势,在第一招点燃出爆发的火焰后,男子后续的一切进攻都建立在这熊熊燃烧的火中,此时六剑拉成了六道焰流,几乎将女子整个笼罩了进去,吐出来时,已是一具再次残伤的躯体。
更多的丝缕朝尚怀通凑了过来,这些招式就像召唤,随之而来的积压就像等待。
这一次,每个人都瞧出男子的不堪重负了。
不再只是低垂着头,肩膀也有些耷拉,尚怀通粗重地喘息着,停剑在身前,眼睛瞪大望着地面。
他是带着整套剑立在绝壁崇山之下,迎着它们等待的目光,用每一招地告诉它们——我们下一刻就翻过它!
而这样的诉说,已经进行了六次。
几乎所有的丝缕都聚集了过来,围绕着这处阻断,看着这处缺口,等待着男子承诺的通路。
此时,正是学会这幽生一剑最险难的关碍。
他要背负着整个意境搭起这座桥梁,难点其实不在「贯通」,而在「背负」。
面前的女子,他若想要将其除去,只在五招之内。【叠浪】当然足以对他造成伤害,甚至有着致命的危险,但他会更快丶更无可抵御地把剑穿进女子的咽喉。
一群废物中一个不那麽废物的五生,开什麽玩笑。
他真正的敌人,一直都是这门剑术。
一直以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背负不住整个意境的重量,在「贯通」发生之前,自己先一步失去了完成它的资格。
但此时,在精神已经逼近极限的情况下,尚怀通提着剑抬起头,赤红的双目下,嘴勾出了一个明显的笑。
随着每一剑的结束,他一直在感受着丶计算着,而形势在此时分明了起来。
——只剩最后一剑,而他清楚地感到在极限之间,自己的精神犹有足够的馀裕来承载剩下的丝缕。
他可以承受住这一片幽境,那麽,击败她就好了。
尚怀通两腮被咬紧的牙关绷紧,他昂首,鼻腔舒出一口浊气,握剑的手臂再度绷起。
第七式——
他猛然回正头颅,面前风声骤紧。
伱只要多给女子半息喘息的时间,她就会立刻反给你一道暴烈如初的刀光!
张君雪亦可以分明地感到整片意境朝男子倾泻而去,那是他掌控它们的过程,但同时也必须承担那份重压。
这当然是出招的机会,此时也正有出招的机会。
她没有花哨的技巧,也不会更多的招术,依然是将筋骨之力尽数爆发,哪怕浴血受创,一记【斩腰】依然丝毫不打折扣地斩了出来!
尚怀通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顿了一下,口中就依然将心里的念头喃喃了出来:「第七式」
长剑骤然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