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吗?」
「唔差不多。」
「好,多谢。」
算下时辰,正是那逃离之人赶到报信的时间。
裴液走进旁边的巷子,翻墙一跃而入。
抬起头,后楼明亮的灯火在晚风中飘摇,院中是同样的空旷和安静。
裴液在离开那院子之前没做任何打扫,任由自己的伤血在楼上积成一滩,把翻找的痕迹做得仓促狼藉,最后解了车上的大马,令蹄印朝南城官府哒哒而去。
总之,一个受伤后没能留下最后一人的五生该做什麽,他就让他们认为自己在做什麽。
去追杀自己,总比留在这里毁迹灭信要好。
裴液静立了一会儿,神经绷起,和刚刚那座院子一样,并没有查知到任何盯来的视线。
他缓缓步至楼前,锵然一声拔出了剑,并在臂后,以之推开了楼门。
门扇轻轻打开,明烛之中,楼中光景渐从一道缝隙向两边摊开,桌丶茗丶椅丶花——
裴液瞳孔骤缩,剑身上乍然映照出一道寒光!
寒光之后,是一场无匹的风雪。
仿佛楼中关着蓄积百年的狂风,在门被无知少年抬臂推开的一瞬间尽数倾泻而出。
门扇在狂乱剑气中轰然炸开,崩散如镖的碎木尖锐地割破了少年的面目,剑风木浪中,裴液心肺已死死收紧。
一名静立门后,按剑已极的七生!
————
酉时将尽。
夜幕完全垂了下来。
东城灯火繁华,毕竟不能烛照所有的暗处,错落光影之中,一道身影从空中雨燕般一掠而过。
张合并剑在背,面无表情。
他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寻到了那匹马,马上空无一人。从蹄印上来看,这马是一出巷子就进入了漫无目的的悠闲,那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骑上它。
几人说他是声东击西,往另一个方向逃了,张合不置可否。
他其实已隐隐觉察出了这素未谋面的少年的一丝气质。
机敏丶冷静丶果断.胆大妄为丶自命不凡。
从一开始就站在明面上,一路打到现在,那些瞧着强过他的人,他偏正面击败;而面对无法对抗的敌人,他也自以为能将人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一定没有逃。
院中帐本被翻得彻彻底底,他现在若不在马上,就一定已在临景画阁之中。
张合脚尖在楼檐飘然一点,身形再如影掠,窗内饮酒谈笑的酒客眼睛一花,偏头看去,却只见夜空之下,秋风吹动窗帷。
天色渐渐由昏而冷。
张合落到画阁院中,衣襟缓缓垂下。
没有瞧见人影。
院中花树倾倒,断木扎在地上墙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这场剑风是从一层楼门汹涌出来,七生外发的真气一瞬间席卷了整个院落,将一切变成了这副情状。
「郭淮」确实没有丝毫留力。
将其留守此处时,张合就已交代过,其人若行调虎离山之计,可知其不能敌虎;但若敢入虎巢,亦必有所倚仗。
以弱胜强,无非是「知敌」已久,「制敌」一招。
莫要给他这个机会。
「郭淮」从来听话,七生有心算无心的最强一击,也果然在阶下留下了一道泼洒的血迹。
但.人呢?
楼中动静并未遮掩,正传来一点细微的悉索,那是.翻页之声。
张合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缓步向前,在迈入洞开楼门后的第一刻,他步子一停,顿在了原地。
烛火依然通明。
「郭淮」的尸体就倒在大厅之中,桌椅花茗俱被撞散,血在身下流成了一汪小潭。
张合缓缓抬起头,望向悉索传来的地方——三楼之上,身姿挺拔的少年正背对着他,剑匣与剑一并解下靠在栏杆上,正捧着一本册子缓缓翻页。
听到步入的动静,少年转过了身,面孔不是得意也不是轻松,而是抿唇绷起,冷凝的声音落了下来:「什麽是『龙裔』?」
张合不言,目光再次在郭淮尸体上看了一眼,抬头望了上去,手指在剑柄上伸张了一下。
他无比清晰地感到了面前少年的脆弱。
明明确确丶实实在在的五生,他身体的每一处动向都清晰地落在眼中,那缓慢的动作和反应丶脆弱的筋骨和血肉.没有任何疑问,他一剑就可以把这张薄纸撕碎。
郭淮固然远不如自己,但面对这样一副身躯,先手出剑的他又怎麽会输呢?
那不知来路的神妙剑术?
正在这时,他感到少年的目光已落到自己左耳之上:「你就是那个张先生?」
张合抬头看他:「既有这份本事,何必做这些逃逃追追的伎俩呢?」
「我若不逃,你敢追吗?」
「.」
少年看着他:「你们,和烛世教是什麽关系?」
安静。
冰冷静抑的杀气缓缓充溢了整座小楼。
张合确实发现自己想错了些东西——这少年并不是偶然莽撞地撞了上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麽东西。
他从一开始就是朝着最深处而来,比谁都明确他自己的目标,相州欢死楼,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