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想起如今正是金秋,林中应能摘得几枚树果回来。
但往外一走却忽然低下头,看着地上的枯藤顿住了脚步。
对啊,这不就是萝桃吗。
裴液记得这种薪苍不算罕见的果藤,一年一枯,藤质坚硬,只要有部分暴露在日光下,就会在靠近根部的地上生出一种脆甜的圆果。
这间崖洞里的,想必无人采摘。
裴液转身向里,在女子微讶的目光中笑了一下,径直消失在了通往深处的黑暗中。
并没有想像中的幽深,裴液找出了几根近处的藤蔓,可惜离地面太近,果子都被虫蚁蚀去,又往里走了十多来丈,才见到一根完好的。这里其实已然很难蔓延到洞口阳光之下,但它还是顽强地结出了果子,两枚圆润可爱的白果挂在上面,一看就是最为脆甜的那种。
裴液伸手摘下,耳朵却忽然一动,那是清泠的水声。
从洞穴的更深处传来,声音是「流入」而非「坠落」,十分轻缓,以致稍远一些就不可复闻。
是啊若无水源,何以生出这麽多枯藤。
螭火向前飞去,裴液行不多远,一方清澈见底的透亮水潭就出现在面前。
不过小院般大小,最深处也仅有一丈左右,潭底的石面丶白沙丶碎石清晰无比。
一泓山泉从石壁上渗出,流入潭中,流泄的口子却不知开在哪里——也许在此山不可见的地方,会有一条小泉从岩缝中流出。
无论在什麽处境中,有这样一汪水源总是好的,裴液蹲下身,把两枚果子洗净,又洗去手臂头面残留的血迹,最后俯身饱饮一通。
将要抬头时却忽然定住了目光——只见螭火耀映之下,潭中竟然游动着数尾乾净的白鱼。约莫七八条的样子,水是冷透的寒凉,它们宛如生死其中的精灵。
「.」
这真是他没见过的情景了,只听常常跑山的大人们闲聊过,说有种生于寒泉中的山鱼,无腥无垢,是极为珍稀的佳肴,极难活着运出深山,一条小臂长的,外面开出的价钱能盖一间小院。
裴液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忽然见到这不知该算山珍还是河鲜的东西,他低头伏在水面上望去,确实是第一次见这种鱼,生得修长好看,额头稍宽,两颗眼睛嵌在两侧,有些呆头呆脑。
在螭火照耀之下,眼下的这条鱼也第一次茫然侧过身子,眼睛呆呆地看着这只水面上的陌生生物。
一人一鱼安静对视着,裴液伸手比划了一下它的长度,颇为满意,抿唇道:「看来你我颇为有缘.」
手一探而下,在水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它擒了上来。
白鱼在他手上呆住,两腮张合几次没吸到水流,愣了一下,猛地开始了拧动甩尾,寒凉的水珠飞溅颊面。
少年感受着手中力道充沛的鲜活,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鲜亮的白牙。
「明姑娘,瞧。」裴液从洞深处走出来,朝她提起了手中已然不动的山珍。
明绮天回过头,张了下清透的眸子:「.这是怎麽弄来的?」
「我很会钓鱼的。」
「.」
「这鱼据说很好吃。」裴液先递给她两枚沾着水珠的果子,「我处理一下。」
「里面有水潭吗?」
「没,树上长出来的。」
然而女子想的显然是另一件事,清淡的目光落在裴液的头面上:「你变乾净好多。」
「.嗯?」
明绮天起身往洞深处走去,轻声道:「你要借我两粒火.我去洗沐一下。」
「啊?」
裴液坐到洞边,以山羽将此鱼摘头去尾,刮鳞拆骨,割下两片鲜嫩的半身。然后把不太情愿的琉璃横在身侧,这柄剑永远是极致的纯净,裴液就将片下的鱼肉一枚枚地摞在上面。
他望着雨雾中辽远的苍山,把沾血的山羽放在水帘下洗净,安静握剑而坐那种感觉再度涌了上来。
心绪越平静下来,那感觉就越发鲜明。
——「当伱可以看清自己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坠下去的.你要相信【明镜冰鉴】。」
女子确实是世间最好的镜子,若非通过她的眼眸,他不知何时才能看见自己亦或永远没有这个机会。
只是,那镜中之人面目却依旧朦胧,少年心中也依旧有着犹豫的彷徨.是吗,裴液,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你又真的能成为这样的人吗?
握住剑,你就永远想拿到胜利.像女子那样明澈平静地面对一切.那其实不是你想要成为的人。
你想要成为的是什麽样子呢?
少年倚在洞边,安静地望着远山,直到身后忽然响起脚步。
裴液回过头,明绮天已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竟然真的是洗沐过后,整个人仿佛清透了好几个色调,清亮湿黑的长发披散开来,身上也换了一身乾净的白衣——只是她显然没带新靴子了,两指将鞋袜拎在手上放到一边,赤足来到了琉璃的另一侧安静坐下。
裴液怕湿了鞋袜收腿盘坐,她则就此将小腿垂落崖边。
空山新雨丶空山新雨.裴液不知道在哪里读过这个词,总之它就是突然跳出来。女子真的经常让人难以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