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阴翳丶暴动丶窒息的世界中挣脱出来了,裴液。
女子亲手将你拉出,你也从她的眼中见到了那个明亮透彻的世界。
这不是一切的终点吗,这不是这一剑生成自我的地方吗.你还遗漏了什麽呢?
心在紧张和迷茫中轻颤着,裴液反覆掌握着手中的剑柄,即便已感受到身体的冰冷,即便那剑招越来越远,他还是努力地求索着直到身前的剑声乍然惊开了他的眼眸。
明云和姑射已离他如此之近,两人身上的创伤也就纤毫毕现——少女的状态令裴液嗓子紧紧一梗。
裴液根本没有看明白,少女为什麽要这样进行这场剑争,她甚至也没有夺得什麽空间,最多.只是解放了自己持剑的手臂。
分明只有身外的空间才能供裴液出剑,少女自己肢体的解放于此没有任何意义。
一瞬间裴液完全脱出了求索之境,凝眸按剑盯紧了面前的战局,剑影云衣之中.他只能将此归于少女奕剑的失败。
——这不是她本来的目的,只是无可奈何地被截断在了这里。
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但在她对面出剑的,本来就是另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她。
明心和姑射本就要分出胜负的.也许就是在这一场。
少女侧颊已被切出一道缺口,如云的发丝纷乱开来,在两道剑光外飞扬舞动裴液看不清少女的脸庞,但每一次散发出剑都有撼人心魄的魅力。
只是滑向失败的趋势还在继续。
又是连败两剑,裴液心肺一瞬间攥紧,——这已绝不是可以继续博弈的状态!
她最终还是没有拉扯出用于少年出剑的空间,而无可挽回的局势已然到了极限。
下一剑.只要下一剑落在少女身上,他即便能够成功出剑,也什麽都挽救不回来!
这已不是他可以纠结的时候了,哪怕依然什麽都看不清,这也已是他最后的出剑机会!
裴液拔剑出鞘,这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是在主动迎向失败,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看着少女独自承受。
——明姑娘,不是因为你没能从她的剑下拉扯出空间我们才败的.我也最终没能找到那一剑。
但就在山羽明亮出鞘的这一瞬,眼前的少女忽然长发飞转,青丝之后,明净的面孔再度望向了他。
剑影就压迫在她的咽喉之处,但这双眸子依然清透丶安静,而且明亮。
如此熟悉。
裴液的动作一霎顿在原地。
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这样全心绞紧又无能为力的观看是在什麽时候了。
那是一直烙印在他心神境之中的身影,当整片天空都染上黑色的霜,自己只能躲在【鹑首】结出的湖畔小屋之中,这道白衣就是那样一剑剑清退了那仿佛不可战胜的敌人,将他从必死的绝境中拯救了出来。
如今仿佛处境颠倒。
但你还是会选择相信她的,不是吗?
裴液怔然停住了手中之剑。
身前,明云再次任由姑射占得一剑,将自己持剑之臂完全解放了出来。
积累的劣势越过了那条线,即便裴液出剑成功,她也已不可能反败为胜了。
但少女只是平静地望向裴液,面颊缺伤,但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她朝他.递出了【斩心琉璃】。
一次至关重要的托付。
【琉璃】存在于这片心神境中,作为一种象徵,它一直是明心的一部分。
缺少了它,明云会在与姑射的对抗里落入全面的下风.因为它真实地承载着一份属于明镜冰鉴的力量。
是的少女如此坦然地任由自己陷入更大的劣势只因为赌注加大了。
不是在势均力敌的对抗中令少年插入一剑,而是将自己的一部分也全然托付.这一剑如果失败,那麽她也就就此消亡。
少年和她的目的其实从来不一样。
他进入心神之境,是要结束明心与姑射的对抗,无论谁赢,他其实都达成了目的。
但少女就是明心本身。
她如果输了,便就此消失。
她明明不知道外面的境况,也不会因为将死而屈服,她可以不做这一切的——如果少年没能成功出剑,那就结束这次剑争,反正她依然立于不败之地。
但少年说「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她就把一切一起压了上去。
——就和姑射在这一次决出胜败好了。
裴液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些,面前清透的眸子正安静地望着他.不是薪苍那无能为力的一夜了,裴液,这一次,我能相信你吗?
——「她会信任你的。」
所以.伱也要相信她才是。
一种真正的澄明骤然开阔在心里,面纱揭开,迷雾消散.因为,这是她的路啊。
学会收起自己的剑,裴液。
老人三十年交游,肯与他生死相托的人一定不少。为什麽.他最终也只是一个人和一位山城少年相依至死呢?
原来这才是这一式剑真正的样子。
「当然。」裴液想,「.我承诺过的。」
他抬起眼眸,毫无犹豫地握住了面前的斩心琉璃。
与此同时,少女与他交错而过,松开的手握住了将要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