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阳宗到北境城，陆寻这次只用了两天时间。

只是到了城门前，他却看着眼前的一幕定在了原地。

走时还还好好的城门此刻已经毁坏的不成样子，城门前到处是连带着铠甲的断臂残肢和被冻得僵硬的尸体，周边还有零零散散的被截断的陆家军旌旗。

地面上因为无人打扫，已经积累了厚厚的一层雪，空中还在不住飘落的雪花轻轻落下，像是想要将这幅极其惨烈的画面掩盖起来。

陆寻面无表情的往里面走去。

城内的情况比城外还要难看上许多。

往日看上去欣欣向荣的街道此时尽是一片断壁残垣，尸体更是堆积成山，许多人的脸上还带着临终前的表情，有惊惧，有不解，有悲伤。

其中有很多都是熟悉的面孔，有路边见到他尽管表情厌恶但还是会恭敬行礼的小贩，有闲来无事勾栏听曲时经常见到的志同道合之人，还有许多见过许多面但从未搭过话的熟悉的陌生人。

走到先前自己被退婚的那茶楼下他愣在了原地，遇到了一个熟人。

先前那个嘲讽自己是废物，说自己是跪在地上求饶才侥幸活命的年轻人此刻低头正跪在地上。

他的身上插了足足有五把剑，全是对穿伤，而在他的面前是散落的几个魔宗教徒的尸体。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当时他的情况有多么惨烈。

陆寻走上前，伸手替他把身上的积雪拂去，“那日你说的没错，跟你相比，我确实是个废物。”

回到护国公府，此时这里的模样也没比外面好到哪去，家中的下人侍女死状相比外面的那些人还要惨上许多，甚至都凑不出一个全尸。

房屋尽数倒塌，院子里的常青树和后院的那棵桃树也没能逃过一劫，尽数折断。

想来，是那拓拔武把恨意都发泄在这里了。

走进陆永和的屋子，陆寻扫视一圈，能毁的全毁了，但他却掀起床榻，叩开床下的一块砖，下面有一个暗格，里面正躺着一个小箱子。

陆寻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将箱子取了出来。

打开以后，里面只有几张巴掌大的画像，一个本子，和半块包的严严实实的茶饼。

这就是老爷子仅剩的遗物了。

画像是画的几个叔伯年轻时的样子，自己和他那的便宜老爹也有份。

而那个本子则是老爷子闲来无事记录的一些琐事。

陆寻翻看着老爷子记录的这些小事，眼眶却湿润了起来。

景园十三年四月十二，雪

近几日寻儿同我说了什么闲来无事可记录一下自己平日里的琐事，日后若是想不起什么了可以拿出来看一看，说是叫什么日记？今日颇闲，便寻了一个册子写几句，倒是有些新奇。

景园十三年六月三日，雪

找厕纸时偶然看见了这小册子，想起了这日记一事，性质上来就再写两句。

今日寻儿给了我两块黑乎乎的饼子，说是茶叶，捏了一点泡进热水当中竟是出奇的清香清口，比平日里喝的茶爽口不止一点，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得来的，倒是有些孝心，甚喜。

景园十三年六月七日，晴

草泥马的皇甫小儿，你爹都不敢削我的兵权你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我陆家军再强跟你有什么关系？还想收编？！真是气煞我也！

景园十三年七月十四日，雪

徐家那整日喜欢跟在我家寻儿屁股后边的小闺女快要不行了，寻儿来求药我不愿意，长这么大寻儿头一次跟我发了火，拗不过他，甚是不爽！

景园十三年七月十六日，晴

最终还是把那大药给了寻儿，谁让我老头子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了呢，只是对外却要说是寻儿偷了出去，还要做样子打他一顿关起来，这让老头子我如何下得去手啊。。。真是苦了寻儿了。

景园十三年九月四日，雪

今日是老婆子的祭日，得去给她烧点说说话，告诉告诉他咱们寻儿是个有大格局的。

景园十四年一月一日，雪

过年了，得给寻儿一个大红包，今日高兴，要喝点。

景园十四年三月四日，雪

寻儿长大了，终归还是走了，我不能拦着他。

景园十四年四月七二十三日，晴

这茶叶是喝一点少一点了，等寻儿下次回来得再问他要点，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

景园十四年六月三日，雪

魔宗，还真是令人恐惧的名号啊，这次我应该是要死了。。。。

日记到这就戛然而止。

日记中的老爷子不像平时那般严肃，一开始还有些端着，到后面就开始有些放开了。

陆寻看完之后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都能想象到老爷子写下这些字时的精神样貌，但这周遭的环境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回不去了。

抬头望天，陆寻止住眼泪，“终究是孙儿回来晚了，您放心，这仇，我必定会千倍，万倍的给还回去！”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陆寻将东西重新放回箱子里，把箱子收进了戒指当中起身离开。

重新走到后院那棵被拦腰截断的桃树前停住，将长剑取出，插在地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