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
“你他娘的后脚别发抖,大家连成一气,你要是后脚发抖,连带你左右的兄弟都得完蛋!”
“上手成掌撑住盾牌护头脸,下手紧握握把弯曲,手臂连同肩头撑住盾牌,下身弓步,前脚顶住盾牌,后脚伸直咯!”
“只有这样,你小子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
朱元璋站在城墙上方,看着正前方的矛盾拒马阵之中,一位留着两撇胡子的百户,正在大声对旁边一名后脚发抖的年轻小士兵喊话。
两百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也就是刚好能看清长相和大致的面部表情而已。
朱元璋作为一个帮汤和牵马的士兵,一路爬上皇帝宝座的绝对老兵,即便是听不到百户在喊些什么,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很明显,大敌当前之时,那名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士兵害怕了。
作为一名战士,临阵退缩是可耻的!
但朱元璋却认为临阵害怕不仅不可耻,还是非常正常的反应,甚至是作为一个新兵基本都会有的心理历程。
如果说现在有人问他当初是否害怕过,现在已经身披龙袍坐上龙椅的他,一定会说他从来不会害怕,一上战场就犹如战神下凡。
即便是吹得不这么厉害,但也会往这方面吹!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一个符合‘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九个字的面子!
他可以吹给文武百官听,也可以吹给天下百姓听,甚至可以吹给后世儿孙听,但他自己却知道,这只是一个不得不撒的谎而已。
当初他手握一把锈迹斑斑,还满是豁口的大刀片,面对强悍元军之时,也曾双手握着刀还发抖过。
但他最终还是克服了恐惧,并用那把不知道死了几个前主人的锈刀,凶狠的砍到了最后!
回忆至此,朱元璋看向那位后脚乃至全身发抖的年轻盾牌兵,目光之中不仅没有半分斥责之色,还尽是激励之色。
其实,这矛盾拒马阵之中,害怕得发抖的士兵,又哪里只有这么一个!
可以说但凡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都或多或少的害怕,严重的全身发抖,不严重的手脚发抖!
看着这一幕,朱元璋知道他这个为人君父的皇帝陛下,此刻帮不了他们,能帮他们的只有自己!
“孩子们,鼓起勇气......”
也就在朱元璋如此暗自激励之时,
矛盾拒马阵之中,突然就响起了盾牌兵的‘口诀’!
“上手成掌撑住盾牌护头脸,下手紧握握把弯曲,手臂连同肩头撑住盾牌,下身弓步,前脚顶住盾牌,后脚伸直!”
就是这么一句动作要领口诀,被两千盾牌兵念了出来。
而那些直面骑兵,眼看着对方骑兵越来越近的年轻盾牌兵,更是眼眸微跳的同时,念出了声。
短短三十步的距离,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漫长的心路历程!
要知道骑兵对于这个时代的步兵来说就是‘坦克’,也可以说就是洪水猛兽,更何况要硬抗骑兵冲锋的盾牌兵。
他们从最初的恐惧,到最后冲撞之前的鼓起勇气,脑子里想了很多。
想到了身边的战友兄弟,想到了身后的城墙,想到了城墙后面的那一片繁华,想到了自己家乡父老,想到了家中的妻儿老小,甚至还想到了让他们活成有血有肉的人的县尊叶大人!
但他们唯独就没有想到自己!
因为想到自己会恐惧,想到他们就会觉得冲锋而来的骑兵,并不那么可怕!
接连不断的闷响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的惨叫,与马的嘶鸣之声!
当然,还有人马骨头断裂,甚至刺出皮肉的声音!
只看见城外两百步一线,人仰马翻的同时,还有不少盾牌兵被撞得倒飞了回来!
紧接着,便是长矛刺杀,刀盾兵围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最后五百名北元骑兵,也死在了雁门关中门城外。
最近的北元骑兵尸体,距离那敞开的城门,也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而被撞得倒飞,并摔在地上的盾牌兵和长矛兵,加起来也有三百人,其中就有大半是之前怕得发抖的年轻士兵。
十七八岁的年纪,在叶青这个来自现代的穿越者看来,只是个大男孩,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肩挑家国重任的男子汉了。
尽管他们之前怕得发抖,但却把这一轮攻势最后的北元骑兵,挡在了城墙之外。
饶是重伤倒地,饶是内伤严重,饶是手脚骨头断裂,他们也只是憋红了脸,咬紧了牙,没有哭泣嘶吼。
他们知道,他们还没有退出战场,他们依旧是流血不流泪的战士!
“把他们接回来,让城里的将士补足缺口!”
城墙之上,
李将军并没有太过动容,只是相对沉重的下达了这么一道军令。
很快,一队手持方形铁盾和长矛的士兵,便快速出城补足缺口,与此同时,负责后勤的民夫便快速把三百伤兵抬进城里。
也就在进城的那一刻,他们便开始痛苦哀嚎了起来,现场的医官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现场医官的唯一目的,就是保命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