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爷早些休息!”
朱元璋的舱房之外,早已哈欠连天的徐达和王保保,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就扶着自己的老腰扬长而去。
朱元璋看着二人的背影,也只是嘴角那么一抽。
“没人不知道叫一声陛下,不知道叫一声老哥哥?”
“郭老爷叫顺口了是不?”
“让咱给你们行礼,改不过来了是不?”
“......”
朱元璋暗自抱怨几句之后,那颤抖的嘴角又立即停止,眼神也温和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的目光之中,还多了几分忧伤。
因为他看见二人的背影,不再是昂首挺胸,犹如国之柱石一般顶天立地的背影,而是一手捂住自己的老腰,一手扶着彼此,还有些驼背的背影。
看着这一幕,他只觉得那习惯性的‘大不敬之罪’,已经不那么重要,也不需要过多计较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他们多习惯性的,叫自己几年的‘郭老爷’!
是啊!
岁月不饶人啊!
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位从南统一到北的徐大元帅老了!
这位曾经想要以一己之力,撑起破碎的前元,还不论败多少次都能东山再起的‘天下奇男子’,也好像老了!
他们之所以在人前年轻,在人前挺拔,更是以无敌于天下的身姿与气势示人,也不过就是在用一口将军之气在硬撑而已。
朱元璋看着渐行渐远,快要消失在黑色走廊尽头的一双背影,欲言又止。
他只是心中暗道:“徐天德,多陪咱几年。”
“难道一个区区从南统一到北的战功,你就满足了吗?”
“不,我大明的魏国公,不会这么轻易的满足!”
“撑住咯!”
“你还得和你叶老弟一起,打下一个大大的版图,不然你我的儿孙,怎么安置啊?”
“到了那时候,咱的儿孙去新地盘当王,你的儿孙就去新地盘当将!”
“还有你王保保!”
“你说过,这是你以汉将王保保的身份,打给咱看的一仗,是你从此作为汉家将领,为我大明,为我华夏征战四方的开端!”
“这也是你以大元齐王,扩廓帖木儿的身份,打给元世祖忽必烈看的最后一仗!”
“他没做到的事情,你做到了,他会以你为傲。”
“从现在开始,你要一心一意的,和你叶老弟一起,把巅峰大元时期的版图,再亲手变为华夏版图。”
“这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能老了呢?”
“撑住咯!”
“最起码,也要撑到那个时候,才对得起咱钦赐的‘天下奇男子’封号!”
“......”
也就在朱元璋在心中暗自说到这里之时,两道不仅扶着自己的老腰,还相互搀扶,甚至还有些佝偻的背影,就彻底的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就好像,彻底离开了他一样。
朱元璋只是眼睛那么一眨,一滴眼泪就滴落在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但却在滴落在地之时,又恰巧折射出一点来自于天边圆月的水晶般的亮光。
这点亮光相比于这夜空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于身处于黑暗之中的朱元璋来说,却是明亮如灯,只是转瞬即逝罢了!
这样的亮光,随着他眼泪的滴落,不断出现,而又不断的消失。
每一次亮光,都会让他想起一位曾经的故人!
这些故人有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刘伯温,有还在朝堂的李文忠,也有已经回到老家,却依旧染指朝堂的李善长。
别说是他们了,哪怕是陈友谅和张士诚,也算作其中,因为是他们让他成长,是他们把他逼成了朱大帅!
“呼!!!”
朱元璋长叹一口气之后,就果断回到自己的舱房。
可也就在关闭房门的那一刻,他又一下子扶住了自己的老腰,瞬间就觉得自己累得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原来,咱也老了。”
“咱也只是人前挺拔,人前显威,人前无敌于天下呀!”
“咱必须撑住,咱才是他们的大家长!”
“为了咱的妹子,咱的儿子,咱的子民,咱的兄弟们,咱必须撑住咯!”
“......”
朱元璋趴在墙板上,活动了一下老腰,就直接躺上了床。
可也就在此刻,他又想到了这个,让他哭笑不得,时而恨不得扒皮抽筋,时而又为之感动的叶青。
“姓叶的,”
“你他娘的到底想怎样啊?”
“老子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怎么还不肯发自肺腑的臣服于咱?”
“你要是再不臣服,只怕就没这机会了。”
他此刻的‘没机会’,不是指他失去耐心,准备要了叶青的命,而是怕他没有这个时间和叶青耗下去了。
可紧接着,永不服输的朱元璋,又目光坚定了起来。
“不,”
“咱得和他斗,还必须斗到他跪在咱的脚下为止。”
“当年那么多的诸侯,那么多想称王称霸的人,还有那强悍的前元,都输给了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