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朱允熥扶墙走出太孙府,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到达乾清宫时,正好赶上朱元璋用膳。
朱元璋近来不问政事,将朝堂之事全权交给了朱标跟朱允熥处理。
先前的风寒已痊愈,加之刚起床,面色红润,精神焕发。
……
望着大孙子满脸疲惫,扶着腰迈进乾清宫的门槛。
朱元璋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碗筷:“小伙子,要懂得节制啊。”
朱允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眼睛一翻。
顺势瞪了一眼想要扶他的刘建安,忍着一身酸痛,慢慢坐下。
喝了几勺白粥后,才吐了口气。
“孙儿这可都是遵从您的吩咐,为朱家的大业尽力。”
朱元璋重新端起碗,抬头瞥了朱允熥几眼。
“难不成还要专门下旨表扬你?结了婚,胆子越发大了,不知害臊。”
朱允熥缩了缩脖子,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粥,擦净嘴角的米渍,静静看向朱元璋。
“孙儿哪敢贪功,只是希望爷爷以后别再催孙儿了,这事真的不由孙儿做主,爷爷也不想孙儿因为这件事折了吧。”
朱元璋扬起筷子就要教训,想了想还是轻轻放回桌上。
细致擦干净嘴,站了起来。
踱了几步后,双手叉腰,凝视着朱允熥。
“你这滑头小子不对劲。”
“说吧,这么早跑到宫里来找咱蹭饭,是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朱允熥连忙坐直身体,嘿嘿笑道。
“也没啥大事,孙儿就是想,爷爷登基已经27年,明年就满28年了,奶奶过世也10多年,要不要明年在京师里办一场佛教的水陆法会?”
朱元璋望向朱允熥“,哦?怎么不提道教的斋醮仪式?”
朱允熥一愣,抬头对上朱元璋审视的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在老爷子跟前,他总感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瞒不住。
朱元璋哼了两声,手指虚点朱允熥:“还算你有点孝心,既然是为你奶奶办,那佛道两家的法会就一块吧。”
朱元璋肯定已经知道这两天的事了。
朱允熥心里确信无疑,随即起身拱手:“那挑选住持法会的人选……”
朱元璋笑笑,眼神斜斜一瞥:“既是你的孝心,你就负责操办吧,好好选人,别把好事办砸了。”
朱元璋分明是心里有数。
朱允熥彻底相信,朱元璋在这应天城里消息灵通,像是开了天眼。
他弯腰更深,沉声应道:“孙儿遵命。”
“去忙吧,往后别总来蹭吃蹭喝,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孙府里没饭吃吗。”
……
朱元璋低喝一声,打发走了朱允熥。
直到朱允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乾清宫门外,朱元璋的眼神才渐渐沉静下来。
“结婚了确实是件好事。”
“现在也知道迂回曲折,暗中行事了。”
自言自语间,朱元璋眉头一皱:“刘建安。”
刘建安悄无声息来到皇上面前。
朱元璋眼神凌厉,眉宇间满是严肃。
“去跟翟善和任亨泰说清楚,僧录司和道录司若是管不明白,咱不介意亲自动手。”
刘建安先是一抬头,随即又慌忙低下头,心头那点小九九藏得严严实实。
皇上这话,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刘建安不敢怠慢,即刻出了乾清宫。
……
“殿下,咱们今日还去何处?”
出了西安门,周豪贴近朱允熥轻声问道。
朱允熥淡然一笑:“回府吧,今天太孙府上有贵客临门。”
“贵客?”
周豪心生疑惑,能让殿下挂念的客人,放眼大明怕也是寥寥无几。
朱允熥却反问起别的:“吩咐下去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周豪连忙低声回应:“回殿下,一切就绪。长江两岸的府县都有人暗中监视,但凡发现不轨之举,即刻由锦衣卫处置。”
朱允熥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听说淮河以北,这个冬天还没下过雪?”
周豪答道:“最新情报,燕山一带按季节正常落雪。黄河两岸也是入冬无误,雪虽稀少,偶尔几场规模不大,次日便融化,不过普遍反映今年格外寒冷些。”
“果不其然……”
朱允熥喃喃自语,小冰河期的异常气候正在逐步显现。
周豪心中也有疑问,琢磨着是不是老天爷今年把北方的雪都误撒到了南方。
一行人回到太孙府,朱允熥便清空了暖房,主要目的是让非要缠着汤清悦的二十三叔朱桱回皇宫去。
府中上下得知有客人来访,纷纷退出了暖房。
人一走,朱允熥难得有了片刻清静。
他如常在小火炉上烹煮着烤红枣,豆子等小吃,搭配着八宝茶。
随后,他手执一卷书,斜倚一侧,悠然阅读。
没有急促,也没有烦躁,只听得炉火噼啪,书页轻轻翻动。
待暖房内溢满八宝茶香时,温旗拉开房门。
“太孙,虚尘大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