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书吏求药无望,沈持只得另想别的法子。他盯着主考官李叔怀,等他巡场走过来的时候,沈持把身前木板上的东西全都收拾下去,后从油纸袋中拿出草稿纸,一张张对着外头拜访整齐,路过的人只要眼神还好,稍一低头便能看到他的文章。
直说吧,他想吸引主考官的注意。
李叔怀走近了更近了,沈持看到他身板瘦小,头上的官帽显得空空的,全靠身上三品绣孔雀官袍支撑着气势,但当他的眼睛扫视过来,又让人登时心神一敛,肃然起敬了。
随着那双官靴往这里移动,沈持的心跳加快。
好在李叔怀走到他的号舍时放慢脚步,先是淡而不厌地瞥来一眼,而后眼眸显出神采,驻足细瞧。
他看了裹紧襕衫瑟缩在号舍里头的沈持,惊讶于年纪不大的少年已经做好了文章,再仔细一看,草稿纸上圈的涂的,改也改完了。
不禁又多看几l眼。
这次乡试,他还没有在哪位考生的号舍前头停留,余下的考官也好奇地向沈持这边张望:是什么绊住了李大人?
先前那个拒绝给沈持紫雪丹的书吏也留意到了考官团的动向,他瞬间紧张起来:李大人看得津津有味,这考生不会写出了好文章能考中举人吧?
举人老爷……得罪不得,书吏忙开箱取出一粒紫雪丹给沈持送过去。
他走到沈持号舍的时候,李叔怀已经离开到别的考生处去了。
书吏把紫雪丹放在木板上:“快吃了吧,这药吃下去一个时辰便能见效。”
救命的药来了,沈持有礼有节地谢了他。
不远处的李叔怀看到书吏来送药,想起方才看到沈持的模样,倏然明白那少年秀才为何要把文章摆得那么明显了,为了吸引他去看,为了让书吏给他药。
够机灵。
他心想:想起自己当年也打这么过,也曾在号舍里生过病,如果沈持明目张胆地向他求助,他心中没有触动,甚至一点儿波澜都不起,根本不会让书吏给他药。
偏偏沈持没有,他只是用自己写的文章把主考官留在号舍前一会儿,就让书吏乖乖把药拿给他了。
李叔怀再一次在心中叹道:这后生小子很善于揣摩人心啊。
淡淡地对陪同他巡视的同考官说道:“秦州府的天气不好,这场乡试病的人还不少啊。”
开考头一天气炎热暑气蒸腾,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上,可一到夜里就下雨,号舍阴冷,寒气从地上冒出来,轮休时候他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要缩成一团。
何况睡在地上的考生们。
秦州知府韩其光听见他的话,忙命书吏们去问问谁病了,该发药的发给药吃。
……
沈持拿到紫雪丹赶紧就着水服下,又收起草稿放进油纸袋中,裹好衣裳等着出汗。
等待出汗的片刻他眯了一会儿,不算完全睡着了,就好像身体睡了脑子还醒着,号舍里的动静他都知道,
不要紧。”
后天才考第二场,他能缓个两夜呢。
二人回到采芹客栈跟掌柜的说了,人家立马说给他作的饭菜清淡精细些,沈持上楼回房歇着。
从贡院走回来全身又都是汗,他拿帕子擦干,脱了鞋袜躺床上去歇息。
在号舍蜷缩两天,乍然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舒展,惬意无比,没有语言可以描述,他很快睡着了。
这次是三天以来的深度睡眠,真正解乏的那种睡眠。
睡梦中,有人进来轻声唤醒他让他喝水,他迷糊了一下,知道那人是赵蟾桂才接过去喝了,是米汤,他贪恋地喝了一大碗,一句话没说又躺下去接着睡。
一夜酣睡。
第二天起来已然全好了。
沈持:万幸,万幸啊。
这一日秋雨点点滴滴,风又寒了一层。
“沈秀才,”赵蟾桂说道:“咱们从禄县带来的衣裳还是薄了些,不如买件夹袄吧。”他想着沈持在号舍里病了:“就是那日夜里下雨冻的。”
沈持把钱袋子拿给他:“是该添衣裳了。”
叫赵蟾桂去买两件,他俩一人一件。
夹袄买回来,沈持试了试还算合身,也很暖和,再看看天,这衣裳买的算很及时了。
他又列了个单子,让赵蟾桂去买了第二场考试的吃食,到了次日按时赴第二场考试。这场考试题目比头一场容易些,沈持作答很顺利。
考完下来能与汪季行等熟人言笑晏晏,看上去没耗费太过。不过也有上百名考生病了,缺了第二场考试,只能等三年后再来。
最后一场考试考到第三天晌午,只两日又半天,比前两场都轻松,但考生们似乎失控了,考场中时时被叹气和哭泣声淹没,一个个失魂落魄的像病鸟,大限将至一般。
而考试结束后从号舍里放出来,许多考生摇身一变又成了精神小伙儿,呼朋唤友结伴一头扎向青楼。
沈持:“……”
给他看呆了。
汪季行邀请他去茶楼听说书,沈持想这个可,到了地方,茶汤上来,只听说书的老头说的是:
“……你们有所不知,西南黔州府那个地方,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到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