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不除,必将后患无穷。
岩间泉水潺潺从脚边流过,段清川系好披风往前走,一改先前的雍容儒雅,冷笑道:“本世子还用得着他,白大人稍安勿躁,让他多活几天也无妨。”
“世子殿下一出手就是一千石食盐,”白青庐说道:“就不怕他给咱们办不成甲胄的事吗?”
“区区百副甲胄对于昭朝来说不值一提,然黔州府苦食盐短缺久矣,”段清川说道:“沈持回去后定然要与昭朝皇帝细细权衡,他二人最是精打细算,这买卖他只赚不亏,本世子以为做得成。”
能从昭朝手里买得到甲胄。
白青庐说道:“殿下既有把握,臣就按照约定,卖给黔州府一千石食盐。”
“嗯,”段清川轻摆一下披风:“给他。”又嘱咐他将这件事做得仔细些,别叫段思仓知道了。
这边。
沈持等人返回黔州府衙,请了知府俞驯、通判韩越来,他说道:“段清川同意售卖给咱们一千石食盐,先买下来吧。”
俞驯放下茶杯,沉思了片刻说道:“五文一斗,着实便宜,买回来后,黔地的食盐按照多少售卖?”
显然,从昭通郡五文一斗运回来,卖二三十文还有足够的赚头,而黔的的盐价为百文一斗,百姓不得哄抢?
盐务官唐注瞧了瞧沈持,缓缓说道:“下官以为,此一千石盐买回来,仍旧按照先前的售价售卖,暂不可低价,等后续段清川肯持久供应时才可降价。”
不然,这一千石低价售卖完,要是后头段清川不肯卖给他们盐了,再涨价就难了,那是要引发民愤的。
沈持沉思着道:“唐大人想的周全,是这个理儿。”
“嗯,既如此就好办了,”俞驯听了说道:“韩大人、唐大人,你二人尽快带着银子去找白青庐将食盐买回来。”
韩、唐两人道了声“是”。
商量完买盐的事情,各自散去。
沈持回到家中,成亲后媳妇儿不在家,宅子里显得冷清,略静坐片刻,去书房给皇帝萧敏写奏折,对于这件事,他平铺直叙,不写一句自己的想法,要不要卖给段清川甲胄从而换的食盐,全交给皇帝与朝臣们来定夺。
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敢随意开口的。
沈持的折子送到皇帝萧敏的御案上之后,他浏览一遍,宣来左丞相萧汝平,兵部尚书魏淳,君臣三人关起门来商量多日,末了君臣一致认为,粮、盐是一地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粮食,人会直接饿死,没有盐,百姓易发生水肿等疾病,黔地需要低成本的食盐,这甲胄可以卖给段清川,以换取黔州府从他手中采购食盐。
正如段清川所料,昭朝朝廷苦黔地食盐转运久矣,是愿意同他交换的。更何况,大理国内兄弟阋墙牵扯住段思仓的精力,使得他们有机可乘放开手脚在西南作为,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怎会不给呢,给他。
黔州府这边,通判韩越和盐务官二人协力从昭通郡将
匠制作羊皮筏子后,他们几经改良工艺,已经能造出更好用的了。
“是。”将军们面色肃然,各自领命下去。他们在这里驻守多年,每年都要遇到几次山洪,倒攒了些应对的经验。
外头的滂沱大雨敲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天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等各营地都暂报来平安,史玉皎才微微蹙眉同沈持说道:“你来的真是不巧,遇到这种天气。”
“还好我赶来了,”他没有汲取上次贫嘴被掐的教训,又深情地说道:“不然若真爆发山洪,我可不放心你。”
“必是冒着暴雨拼了命赶来找你。”
他说的话是发在内心的,全无一丝虚情假意,只是,他好像忘记了,在她眼里,若真遇到事情,他可没有她手下将士跑得快,还是她的累赘。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儿,刹那间带着一丝自豪说道:“三娘我水性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小时候他可是在没玉村村头的小溪里泡大的,水性不错。
他太能说了,史玉皎无奈地把他领到她的书房:“相公,我这里尚有几本书可看,你闲来无事消遣吧。”
沈持:“……”
过了一阵子,将军们又来报说听到对面的昭通郡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大约那边爆发山洪甚至泥石流了。
“再探,再报。”史玉皎又吩咐道。
到了约摸二更天时,安仁县的雨转小了,今夜多半无事,将士们深深松了口气,才生灶做饭。
不一会儿,军中的厨子给书房送来两碗清汤牛肉面,两碟子炒黄豆,两人相对而坐,史玉皎带着歉意说道:“这么晚才招待你吃饭,饿坏了吧。”
沈持刚要说什么,又听见怀武将军苏瀚来报:“将军,大约是昭通郡发了洪水,许多人被冲到咱们这头了。”
外头隐隐传来绝望的哭喊声。
史玉皎面上没什么表情:“遇到活着的就捞出来。”
而后,她低下头安静吃饭。
沈持吃完饭后漱了口,问她:“昭通郡守不救灾吗?”
史玉皎在屏风后面换上常服,着一袭鹅黄衫子水绿百褶裙出来:“昭通郡守白青庐时常不在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