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也跟着他笑:“别说是一车江团,就算是三车五车,只要朝廷肯让鹤州府截留铜矿石,本官这就捞鱼去。”
“呵呵呵呵……”俞驯又笑了几声:“沈大人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想要截留大万山铜矿开采出来的矿石希望渺茫。
沈持苦笑:“俞大人是会打击人的。”
俞驯听后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
“俞大人此次是来我这里找乐子的吧,”沈持又道:“一句正经话没说,却开怀大笑三次。”
“本官不是来找乐子的,”俞驯憋着笑说道:“听说此地的江团好吃,本官是来吃江团的。”
沈持:“……”想撵人了。
不过他还是叫赵蟾桂去寻了一家店——去年腊月江团作为贡品进京之后,当地人听说这鱼好吃,纷纷打捞了来吃,很快连新开的馆子里都有清蒸江团这道菜了,领俞驯去尝。又请了两名户部员外郎盛诚明和韩绍来作陪,都是老熟人,说起话来随意。
席间,俞驯对清蒸江团这道菜给了非常高的评价:“人间至味啊。”
沈持笑道:“本官严选的怎会差。”
俞驯头一次听到“严选”二字,结合此情此景,大抵猜到了什么意思,他道:“还要夸沈大人慧眼识鱼。”
盛、韩二人大笑:“可惜水产不好买卖,不然啊,沈大人能把这城外江里的鱼子鱼孙都给捞精光了卖到外地给鹤州府换成银子……”
水产的生意不好做,活鱼不好运输,成本极高,是以江团这么好吃,在此之前都没有走出蜀地。
沈持:“……”谁说的,他才不会涸泽而渔。
一行四五人说说笑笑很快就酒至半酣,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默契地不再贪杯,散了。走出馆子,俞驯借着酒意拉着沈持问:“本官听说庄王殿下赏识沈大人,连你的同乡兼同窗都拔擢为鹤州府的教谕了?”
他说的是岑稚。
这个人啊,沈持近来一直回避岑稚,从不跟他单独见面,上值时来留署,散值就走,二人几乎形同陌路。
“俞大人的消息够灵通的啊,”沈持礼节性地笑道:“属实。”
俞驯看着他,动了动唇:“那岑举人真是托沈大人的福了。”
沈持方才饮了两盅酒,此时料峭的春风一吹,酒意散去,脑中分外清明,他心想:听说俞驯所出身的俞家这一房与京城的慈乐侯柳家是亲家,柳家是皇帝的外祖家,俞大人与皇帝算起来还是不太远的表亲……没准儿是替皇帝来探口风的?
他陡然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本官性子冷僻,即便是同乡,也有话不投机的。”他没有遮遮掩掩,明白告诉俞驯,他和岑稚不是一路人,更不会上庄王萧承钧的船。
“是啊,道不同不相为谋,”听到沈持的话,俞驯心中松了口气,他先前真怕这次来鹤州府之时看见沈持与岑稚来往密切,那他不知该如何回复皇帝的奏折了——没错,皇帝在给他的信中曾提及此事
,就要从别处挪了,谁肯吃这个亏。
沈持:“……”是这个道理。
先前他写给皇帝的《平西南策》中说,要戍军在此种屯田,或是涉足一些别的产业,有了收益,逐步自给自足,直至不再向户部要钱,然而去年移驻过来后诸事繁杂,腾不出手来屯田,今年新年伊始又打了一仗,而后安抚军心,操练兵马……误了春耕,想是今年也来不及屯田了,大军所需的粮草、军饷还是要向户部要,每一笔银子都算得清清楚楚,要她额外给探子添些,着实难。
“你先挪着,”沈持说道:“后续我来想办法,不要急,咱们慢慢来。”但这笔钱省不得。
史玉皎斟酌再三,最终听了他的话,下决心挪了一笔银子拿给新近派往鸭池城的探子,她无论如何要紧盯鸭池城的兵马调动。
……
第二天,沈持清晨骑着马绕着鹤州府走了几圈,尽管此地陆续有人迁入,但依旧地广人稀,所垦耕田不多,还得吸纳人口才行。
到了留署,杜不寒来找他:“沈大人,官学已修建好,只还缺一名有名气的夫子,本官听说河东名儒董真素爱游历山水,本官想以游玩的名义邀他来鹤州执教一阵子,你看如何?”
当朝的官学,兴办之初皆请名儒来讲学两年,这是惯例。
“听闻董夫子已年近七十,”沈持说道:“只怕他有这个心,却未必来的了啊。”从河东来鹤州,要途径树虬藤结、烟瘴重重的楚、黔两地,董真岁数太大了,断然经受不住这番奔波。
杜不寒:“……哎呀,本官这脑子被驴踢了,全然不记得董夫子有这么大岁数了。”
沈持眼睛一亮:“或许可请本官的老师,王渊王大儒来一趟。”
杜不寒听闻“王渊”二字,摇头如拨浪鼓:“王大儒曾是帝师,身份极其贵重……”如何请得动。
“试试吧,”沈持说道:“本官这就写信给王大儒,与信一道派人去接,他若来的,正好接了来。”
杜不寒:“……好吧。”他觉得只是白跑一趟罢了,请不动王渊的。
沈持则心道:当年王渊致仕隐退是受了样子贺俊之的拖累迫不得已,如今贺酷吏坟头的狗尾巴草都荣枯好几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