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声带的骨架们显然无法再发出任何嘶吼鸣啼,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骨架蹒跚而行,骨与骨之间咯吱作响,如同无数老朽的机械在此运转。
骨爪骨蹄无情地践踏在散发着萤蓝辉光的光藓之上,碾碎了丰满的叶片,从中溢出的汁水将它们同黑绿色的污泥混在一起。
四人的周边很快就变得一片狼藉,就连洞窟内的亮度也有所降低。
突然之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那群骷髅明明刚才还在嘎吱作响不断移动,却在骤然间停止了一切动作,仿佛方才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幻觉。
四周鸦雀无声,洞穴内部仅剩四人短而急促的呼吸声——他们清晰地知道这一切绝非幻觉。
他们的视线越过包围圈内均匀分布着的人骨和兽骨,死死地盯住了洞窟中央仅剩的两具人骨,均是不敢轻举妄动,既怕打破这诡异的宁静,又生怕维持着这种静态直至地老天荒。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只过了一瞬间,无论如何但不谢天谢地,那两具白骨终于是动了。
它们坦然地在四位活人的注视下打开了怀中的木盒,炫耀般让他们清晰看见了里面的景象——殷红鲜艳的液体盛满其中,在幽蓝辉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妖艳的色泽。
如若联系上之前安卡在不久之前所讲述的故事,那么这些无疑是天幕族人类的血液——但这些血液既没有在岁月的冲刷下腐朽,也未见丝毫凝固,仿佛刚从血管放出那般鲜红湿润。
两具盘坐的骷髅将掌骨探入盛满血液的木盒,暗红色的液面随之摇曳起伏,它们用指骨在其中摸索翻动,不一会后竟从中取出了一些金制的饰品。
血液不断从上面滴答淌落,“啪嗒啪嗒”的声响既打湿了地面又染红了白玉般的骨骼,让一团团妖艳的血色花朵绽放其上。
但骷髅们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略有艰难地将这些浸透了血液的金饰套戴在了自己身上。
其中一具骷髅已经戴上了镶嵌着血红宝石的金色头冠,庄严地将双掌置于头冠两侧,轻轻调整着位置;
而另一具骷髅则将镶有翡翠的金手链一圈一圈地绕在手腕骨节上,动作轻柔而虔诚。
最后,两者默契地一起从木盒中取出了一只颈环。它们将它扣在了颈骨上,金饰上残留的血水在瞬息之间就打湿了颈椎与肋骨,在骨架上勾勒出一道道蜿蜒的妖艳溪流。
它们的举止就像是人类在镜前梳妆打扮那般自然流畅,却又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仪式感。这种景象是如此诡异而荒诞,以至于让婷婷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红粉骷髅”这个词语。
由于失去了皮肉的支撑,那些金饰只能松松垮垮地搭在骨骼之上,又随着人骨的动作而与骨骸碰撞叮当作响,本来悦耳的声音却是让几人自心底升起阵阵寒意。
两具白骨放下木盒自地面站起——埃克斯根据骨盆的大小辨认出那是一男一女,它们最后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配饰,这才踏出了那道天堑般的虚无帷幕,缓步来到四人面前。
本就深感恐惧的几人神经瞬间紧绷,他们盯着近在咫尺还在往下淌血的两具骷髅——殷红的液体将萤蓝的光藓染成了另一种颜色,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救命稻草般的登山杖。
埃克斯凝视着眼前的骷髅,恐惧而警惕的目光中难以避免地闪过一丝好奇,又不动声色地伸手拦住了想要直接甩杖而出的虎鲨。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婷婷脸色苍白,声音颤抖。
“嘎啦叮铃——”性别不同的两具骸骨以沉默回答了婷婷的问题,又直接朝四人弯下脊椎轻轻鞠了一躬。
“喀拉拉——”一具雕花猫骨突然自骨架堆中跃出,它来到佩戴翡翠金链的女性骷髅跟前蹲坐下来,昂起拳头大的头骨看向后者。
女性骷髅缓慢蹲下将猫骨抱起,金饰与腕骨碰撞叮铃作响。它用空着的那只掌骨轻轻抚摸猫骨的脑袋,后者则扬起头颅出享受的样子,悬空的尾巴尖也轻轻弯曲晃动。
另一边,头戴金冠的男性骨骸缓缓抬起了右前臂骨,便有一具鸟骨自空中飞来。它灵活地在人骨身边盘旋一周,应邀优雅地落在了上面,又亲昵地用喙蹭了蹭那外凸的颧骨。
这本该是一幕温馨和谐的画面,但当它落在在场唯四的几个活人眼中时,却只能够用瘟腥颌邪等类似的词语来形容。
人兽和谐相处的画面并未持续太久,抱着猫带着鸟的两具人骨片刻后便迈动双腿,来到了中间那扇门扉的左右两侧面朝四人站定。
接着,它们违背重心地俯下身来,僵硬地拧动头颅,用八个黑洞洞的眼窝直愣愣地盯向查理四人,又同时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竟是向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顿时让四人汗毛倒竖,与此同时,又有骨骼碰撞的清脆声响接二连三地自四周传来,他们惊惶不定地回头一瞥,只见那些原本悬停在空中的飞禽兽骨居然全部落回了地面。
不止如此,所有能够跪拜的兽骨全都向着洞口的方向跪下,即使是有所残缺无法做出跪姿的兽骨,也以卑微入尘泥的姿态同它们一起将头颅埋入了光藓地面,仿佛在朝拜某位至高无上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