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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善文神色淡淡地从包里拿出来从家里带过来的剪刀,对着他们比划了一下, “那东西我在太平间见得多了, 没什么稀奇的,你们要不要过来试试这个, 看看哪个硬?”
讨不到什么便宜, 男人们霎时一哄而散,李婉蒔冲他们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你妈……”
毕竟被耳提面命地学了十几年书,说到一半她说不太下去, 恨恨地跺脚,对兰善文竖起大拇指,笑道, “这帮子畜牲, 就得这么对他们,才能让他们知道, 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兰善文没说什么,把剪刀又放回自己随身带着的布包里,“走吧,天不早了,再不过去, 没得吃了。”
“哼, 去得早了也没什么。”李婉蒔嘴巴一歪, 阴阳怪气地学着昆曲唱腔道, “红薯叶子熬稀米,不加钱不给肉不给米,好划算的呢!”
兰善文被她逗笑了,两人边走边说地到了食堂门口,看看抱着碗身上汗味熏天的工人们挤在一个窗口前,敲着碗眼巴巴地等饭。
“就知道。”李婉蒔小声嘀咕一句,然后拉着她到了一个人少的窗口站着排队。
她们前头站了一个人,从背影来看是个窈窕的女人,正从工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粮票,冲窗口站着的大妈道,“我要两碗面。”
“一块钱只能拿一碗。”大妈轻飘飘瞥一眼粮票的数额,塌下来的鼻子抬得老高,肉眼泡里放出来两道轻蔑的光,高高在上地觑着她道。
“昨天不还是五毛钱么!”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你他妈的要不要,不要就滚蛋,后头还有人呢!”大妈明显的不耐烦,眼泡叠起来,横肉堆起来的下巴也抬高,将她颈子上的肥肉拉长,轻蔑说道。
女人看起来有些犹豫,头低了下来,手在身上摸来摸去的,看模样,是在找钱。
见状,李婉蒔偷偷地拉过来她,小声耳语道,“这老女人是厂里主管的亲戚,谁知道是表亲还是什么,吸血鬼似的,看看外头面涨了一分钱,米长了一毛钱,她这边就要长十倍,他妈……真是!”
兰善文静静听着不语,却见她前头那身姿窈窕的女人抬起头,道,“一碗……就一碗好了,但要多搁点姜葱,还有汤片。”
“你他妈的当咱们这是开善堂的了?多葱多姜,哪个不要钱,他妈的,贱鬼婊/子!”
大妈骂骂咧咧的,从锅里把一碗清汤面盛给她,粗暴地把面碗往她面前一推,然后抬起自己的塌鼻子,不耐烦地喊,“下一个!”
她在后头看不见女人的表情,但从她听了这话后微微颤抖的双肩,知道她该是生气了的。
“想什么呢,到咱们了。”李婉蒔拉了拉她衣袖子,小声提醒道。
兰善文点点头,跟在她后头,两人上前时,刚巧那女人勾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面碗转过脸来。
兰善文赫然发现那女人就是才与她见面不久的……好像,是叫郁泉秋的女人。
但她明显没有看见她,两只红通通的微微上挑的眼角只一心顾着手里的面,唯恐它洒了一滴汤出来。
看她这么她护着这碗面的架势,兰善文就清楚这一定是她替自己发了低烧的女儿拿的。
她就维持着两手捧着面碗的姿势慢慢走出了食堂。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离开时,李婉蒔已经要了一碗鸡蛋挂面,转过身看她专注地盯着一处看,也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的只有女人不顾四周男人挑逗的笑和话语,冷脸走出食堂门的场面。
“哎,这不是郁泉秋么。”李婉蒔好像现在才发现人的存在,惊讶道。
兰善文转身买了几个咸菜馒头,走到她身边时听见她的话,淡淡问道,“你认得她?”
“哪能不认得,这厂里的第一大美人么。”李婉蒔抱着面碗一边吸溜一边对着人背影评头论足,嫌弃说,“妖妖娆娆的,长得和妲己似的,我一来就在路上听几个男工说她的名字呢,说她全身没有半块骨头,身上处处都是香的,遇见男人就像蛇似的缠上去了,遇见女人,就不给一些好脸色——这样的女人,我爹还坐吉普车的时候,我可见得多了。你别看她刚才对那些工人冷冷淡淡的,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其实啊,她要是见到那些地位稍高的男人,巴不得跟他们打成一片呢。”
兰善文咬了一口嘴里硬邦邦的馒头,“看不出来她会是那样的人。”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哪有女人离了男人是活得下去的!”李婉蒔喝了一口面汤,露出鄙视的表情,和她讲道理,“尤其是这样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脏的!”
兰善文没做声,盯着手里的馒头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又咬了一口。
吴颂竹是日头冒出来尖尖的屁股时到的磨子岭。
她是本省一个小磨坊主人家里的二小姐,在前几年公私合营后变成了二女儿,过了不久,又变成了吸血鬼资本家的小崽子。
称呼的变化直接让她和兰善文一样,还没毕业,就要被扭送到乡下去,要不是教她们在中央都有些影响力的导师力争说如今这年代医生难得,恐怕她们都毕不了业。
不过,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