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洛鸢夜半闻听梆子大响,匆匆背上弓箭奔出庞公祠。
来到庄墙下,见庄客、佃户皆缩在墙垛后瑟瑟发抖,不由得大惊。
“发生什么事情了?”庞洛鸢拦住一个抱着箭桶军汉。
“还能甚么,胡人来了!”
军汉匆匆上了庄墙,躬着身子把箭矢一一发下去,沉声道:“你们都抖个甚!往日我是怎么训导你们的?
抓紧弓、弩,按照口号射便是,保准你们无恙!”
“大……大人,胡人凶残,下手从来不留活口,要是庄子被打破,我们如何逃得出去啊!”一个青年惶恐不安的问道。
“打破再说!”军汉冷哼一声:“都给我打起精神!你们的老婆孩子都在庄子里!
要是不想她们的下场跟其他庄子一样,就竖起耳朵,听从号令!”
“……是。”
庄墙上众人颤颤悠悠回道,士气烂得跟屎尿一般。
这时,江晟赶来,紧张问道:“胡人来了没?”
他把自己包得跟种子似的。
内甲、外铠、护心镜一应俱全,头上一层裹头,还戴着一个全遮面的头盔。
这种严丝合缝的装备,哪怕野外作战的骑兵将领也很少配备。
偏偏江晟这连墙都不上的人,把自己裹得如此严实。
庞洛鸢在旁看得心中鄙夷,正准备出言嘲讽两句。
忽见他朝自己看来,着急道:“庞小姐,你怎么在此?快回家躲着,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不知为何,庞洛鸢心里忽有一股暖流。
“我也要上去射杀几个胡人!”庞洛鸢放下嘲弄他的念头。
“杀个屁杀!往日你射射我就得了,今天可是来真的,一个不慎小命就了!
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再去陪你,免得你一人在家害怕。”
江晟挥挥手,示意小李他们把人带走。
“……”庞洛鸢连翻白眼。
甚么叫免得我害怕?明明是你害怕好不好!
亏你还是个大老爷们!这般贪生怕死,好意思么!
此时韩五御马赶来,身后还跟着一百多骑兵。
“庄主,你怎么到墙门来了?”
韩五揭开盔面,匆声道:“胡人已至庄外十里,您身娇肉贵,快去大院躲避,此间交给我等就好!”
江晟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
“都备齐全了。”韩五不知江晟有什么打算,可上命难违,他只能照做。
“好。”江晟低头想了想,道:“把北边、西北、南边的庄客撤下来一半,全调到东门来。”
“啊?”韩五一惊,“庄主,你这是……”
“他们自东边而来!时间不多了,速去调人!”江晟高声说道。
韩五闻言,猛地一拍头盔,“殿下思虑全面,是属下考虑不周。老张,快去调人过来!”
“是!”身边军汉策马便走。
不一会儿,三百人齐聚东门下。
江晟拿着一张草稿纸从旁边民房走出来,让韩五把这三百人分成三列,各自隔开一米距离。
“庄主,你这又是作甚?”韩五不明就里。
“快快快,我好像听见马蹄声了。”江晟高呼。
韩五无法,只能把三百人排开。
江晟一边看着草稿纸,一边调整这些人的站姿和举射角度,且每一排都不一样,射击序列也有所讲究。
“我废话不多说,待会儿看到身边的人射完你们再射。
前后每列记住自己的举射幅度,略有偏差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歪得太离谱!
听清楚没有?!”
“是!”
三百多庄户见自己不用上庄墙,只需站在墙内,心里纷纷松了一口气,将江晟的话牢牢记在脑海。
韩五不明就里,只是催促江晟快去躲藏。
江晟摇摇头,“我担心这些人糊里糊涂乱射,没了章法,还是留在城下指挥。”
“庄主……”
韩五和一众军汉齐齐劝解,可江晟不为所动。
“好了,我是一庄之主,岂可眼睁睁看你们在前线拼杀,我却躲在后方苟且?”
江晟仰头重喝。
“众人听着!那胡人与我等一般皆是肉体凡胎,挨上一刀也会哭爹喊娘,中上一箭也得一命呜呼!”
“如今我庄早有防备,又占城池之利!”
“你们要做的,就是躲在墙垛后面只给老子狠狠地射,射得他们老娘都不认识!”
“老子把话放在这里,杀一个胡人赏钱十贯,免一个月租子!杀十个赏百贯,一年不收一粒粮!
想赚钱的,全给老子打起精神!”
江晟的粗鄙言论,大大缓和了大家紧张的情绪,再加上赏金丰厚,瞬间鼓舞起士气。
不少胆大的开始摩拳擦掌,翘首以盼!
“踏马的,又能杀胡人,又能赚钱租,拼了!”
“胡人小儿,老爷发迹就靠你们了!”
“庄主,事后莫要反悔!”
“反悔就是狗娘养的!”
众人皆笑。
韩五一众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