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平时是不怎么记仇的, 但对于某些事情那是一等一的记仇,这辈子敢说他给人当炉鼎,还是给宗门、亲朋好友当炉鼎的都没啥好下场——他自己给自己造黄谣, 都不带牵扯亲长的,牵扯好友那叫应有之义。
陆云皱眉道:“当年……实在是误会,那弟子口出狂言,污蔑道君、露英殿各位师姐清誉, 早已伏法……”
秋意泊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不过是随便说两句, 陆真君不必放在心上。天色不早, 不知陆真君可有决议?”
“天色尚早……”陆云还未说完,秋意泊便打断道:“已是不早了, 道君前来取经, 我等弟子自然要扫洒恭迎,末了亦是如此。”
他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说:“多少同门一场,总要看顾一二。”
这话听着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但却是实打实的威胁, 秋意泊的意思是陆云要是同意, 扶瑶道君亲至灵鹤门, 他们这些弟子自然要扫洒门户,恭迎道君, 若陆云不同意, 扶瑶道君亲至,杀了人, 灭了门,他们这些弟子还是要清扫尸首的……他如今来,是因为同门一场, 特来提点,若非同门,今日灵鹤门迎来的第一位客人就不是他了,而是扶瑶道君。
忽然之间,有一人进得殿来,见上首秋意泊,皱眉喝道:“孽障啊!你居然为虎作伥!你是要气死我啊!”
居然是青冥真人到了。
秋意泊眉目不动,轻轻撇了撇茶:“真人失言了。”
“我师为得证大道,问鼎造化,造福天地,方不惜一己之身,弃半生清誉,集污名于一身……我不过感于师尊心胸,方才从旁协助,谈何为虎作伥?”
青冥真人气得手都在发抖:“你、你你——!张少宁,你怎么变成这种样子了!满嘴仁义道德,却行抄家灭门之事,你良心何在?!你道义何存?!”
秋意泊道:“我亦不惜罪孽加身。”
他看向陆云:“陆真君?”
陆云没有想到搬出青冥真人来,张少宁亦能不动如初,半点不动怜悯之心,当真冷心冷肺。他在心中冷笑,昔日王怀宙万般肯定张少宁绝非外来者,如今看来,料事如神的王怀宙也有料错的时候。
陆云微不可见的给了一旁弟子一个眼神,忽地就有人喝骂道:“青冥!你还有脸说这话!若非你养出这等丧心病狂之徒,今日宗门岂能得此屈辱!”
“周青冥,看看你养得好徒弟!”
青冥真人面容憔悴,眼睛却是极亮,他一眨不眨地看着秋意泊:“少宁!你与师傅说,你是不是被那老妖妇逼迫的!若是……”
“青冥真人,我师乃是露英殿扶瑶道君。”秋意泊说罢,淡淡地与陆云道:“贵派好礼数。”
一人喝道:“你露英殿行此倒施逆行之事,还有脸谈什么礼数?!礼数是给客人的,你这等走狗来,只有刀剑相向!”
殿中有一人站起,他拱手道:“掌门真君,我宗绝不屈服于那老妖妇,我等弟子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以我所见,不如一剑杀了这走狗,也叫那老妖妇伤心伤心!”
众人齐呼:“杀了这走狗!”
“以他人头祭我灵鹤门战旗!”
“血战露英殿——!我灵鹤门绝不受此屈辱——!”
“血战露英殿——!”
“血战露英殿——!”
陆云眼中有一丝锐光一闪而过,他似乎心有所动,正当此时,有一傲慢女声轻笑道:“是谁要杀我弟子?好大的狗胆!”
众人闻声回首望去,便见一个一身金衫红裙的女子俯首立于殿前,浓艳的红唇微动,却叫殿中所有人都心中一颤。无形之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如狂潮汹涌而来,方才还在义愤填膺的灵鹤门弟子只觉有一座大山崩倾而来,将他们推入深渊,动弹不得!更有弟子两股颤颤,站立不稳,被迫单膝而跪!
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双目的灼痛,看了那一眼,也只看了那一眼,双目便犹如被地狱烈火焚烧殆尽!顷刻之间就被废去了双目!
这就是道君的威势,若不加以收敛,直视道君,便是这般下场!
如此锋芒之下,连陆云等人都不得不垂下双目,不敢直视于她。
秋意泊自上首走下,恭敬地拱手行礼:“师傅。”
“没出息的东西。”扶瑶道君本来就对灵鹤门没有什么好感,如今更是不客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少宁,我教了你那么久,没想到你依旧是这么不成器。”
秋意泊垂首道:“是弟子无能。”
他很自觉地站到了扶瑶道君身后,有人瞪他,他便做出一副委屈伤心难过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陆云勉强扯出一点笑意,灵鹤门无道君,而扶瑶道君却自镜月天境出来后,一举突破合道不说,甚至已经到了半步造化的地步,连无悲斋那等飘忽不定根底深厚的宗门都被这老妖妇一剑剿灭,更别提昨日长影道君前去相助,亦是叫这老妖妇轻飘飘一剑杀了,如今灵鹤门哪里有这资本与她抗衡?
应下,便是灵鹤门千古罪人,不应,亦是。
他嘴唇微动,可一个区区的灵鹤门,哪里有他自己的命来得重要?他开口道:“我灵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