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阮秀回了龙须河畔后,宁远将骑龙巷顺手购买来的几壶烧酒给了阮师。
至于桂花小酿,他如今身上只剩下三壶,舍不得。
连他自己都没继续喝了,很早之前宁远就想过,等来了骊珠洞天,就请齐先生喝一回酒。
真能请先生喝酒,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只是两人两次见面,都没那个机会,第一次先生邀请他对弈,第二次则是剑斩王朱。
阮邛自从见了齐静春之后,就不太怎么管宁远了,之前想管管不住,现在是话都懒得说了。
他信任齐先生,所以不对宁远有什么要求。
何况这小子还给自己买酒,自己就一张嘴,也被他堵上了。
那还说个屁。
两人回来的时候,汉子就在铸剑室外干坐着。
女儿没有回家,父亲就不会熄灯。
但等见了闺女,又见了她身旁的少年之后,阮邛心头忽然有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如果把宁远换成陈平安,阮邛绝对会大发雷霆,老子的闺女,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泥腿子送回家了?
但宁远就是宁远,不是其他任何人。
汉子虽然每回嘴上对他都抱着不满,但见有人送女儿回家,还是同龄人,甚好。
秀秀从小到大,就没有几个同龄人朋友。
阮邛五大三粗,但是能看得出女儿的一两分小心思。
女儿对于陋巷少年陈平安,有些许好感,还是男女之情的好感,所以阮邛很生气。
哪怕闺女掩饰的很好,汉子还是看得出来的,能干铸剑这种细致活儿,又怎么会蠢笨呢。
秀秀对于这个宁哥儿,也有好感,更是欢喜,当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爱。
世间喜欢,又不是只有男女之间那点破烂事。
有人喜欢花,所以亲手种植了一片花海,不求行人欣赏,但求莫要折枝。
有人喜欢读书,所以走了数万里路,看遍山川河流,走过村镇城池,将眼中之景象化为胸中藏书。
有人喜练剑,有人爱习武,有学子彻夜挑灯夜读,都不外乎如是罢了。
喜欢二字,不应该只有男女情爱。
可人们却常常把喜欢,强行按在了男女之间。
当然了,这玩意儿,古往今来,都不是什么说出来就会难堪的事。
招呼了一声后,少年踩着月色,一路朝小镇而去。
……
泥瓶巷中。
“武道前三境,泥胚、木胎、水银,你如今已经刚刚步入门槛,也就是泥胚境,得益于你小时候的艰辛。”
“不得不说,陈平安,你说的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虽然我嗤之以鼻,但好像在某些地方,还是有点道理的”
破败院子内,少女盘坐长凳上,一袭墨绿长袍,双臂环剑,看着那一遍遍打拳的少年开口道。
宁姚这两日都在指点陈平安修行,不是修练气士境界,而是那本撼山拳拳谱。
拳谱来自鼻涕虫顾粲,名字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货真价实的一本上乘拳法。
陈平安打着拳,听的懵懵懂懂,一头雾水,但宁姑娘与自己认真说话的样子,动人极了。
少女瞪了他一眼,陈平安赶忙回过心神,继续六步走桩。
宁姚打了个哈欠,“陈平安,其实我之前想过,要不要把白嬷嬷的碎玉拳教给你,但是怕你摸索个十年八年,还是练不出半分拳意出来,所以只好作罢。”
少女叉着腰,狭长双眉微微凝起,“如今有了撼山拳,自然更好,这门拳法上限不低,并且最关键在于,哪怕是尚未踏入武道之人,也能修行。”
“我的碎玉拳,不比撼山拳弱,但走的路子不同,入门更难,所以你更要好好练,哪怕不在于登高,也为保命。”
“这六步走桩,一遍走不出味道,那就十遍百遍,如果还是没有,那就千遍万遍,一百万遍!”
陈平安重重点头,这些话是要记在心上的,就像是齐先生对自己说的那些一样。
长袍少女紧接着又是叹息一声,“唉,但是你的悟性也太差了,如今也练了十几天了吧?瞅着还是没有一丝进展,我该怎么教你呢?”
草鞋少年内心黯然,但他依旧持续出拳,只是无形更无意,宁姑娘说的那份拳意,到底是什么啊?
少女揉了揉眉间,摆摆手道:“好了好了,在阮师那边挖了一天的井,回来还练了这么久的拳,明天再说吧,再练就会过犹不及了。”
宁姚有一件事没说,陈平安回来之后,不仅练拳,还给她做了饭,连带着把剩下的那副药煎了。
陈平安嗯了一声,“好,那我就去河边摸石子去了,明天铺子忙完之后,我再来找宁姑娘。”
宁姑娘的兄长来了之后,草鞋少年怕误会,就去了刘羡阳家暂住,反正刘羡阳短时间内也不会回来。
少年刚走出门,好似想起了什么,忙回过头喊道:“宁姑娘,灶房那副药应该快要煎好了,你留意着点。”
“宁姑娘别嫌我唠叨,到时候睡之前,熄灭烛火,也记得关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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