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面一片狼藉,木桌翻倒在地,碎瓷盘子洒开满地,那些精致的菜肴,破破烂烂散了一地,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个情况,像是方才屋里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隔着门口的人群,陆江年放眼望去,身穿浅粉色襦裙的少女,站在凌乱不堪的房中,与外头的嘈杂混乱格格不入,显得形单影只,孤独无依。
陆江年的心,微微一颤。
他迅速拨开乐安郡主的护卫,越过众人走了进去,温声问:“没事吧。”
他上下打量元婉如一番,最后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脸上。
她衣衫完好,发髻整齐,露出来的肌肤也不见伤处,他略微慌乱的心,总算安稳了。
元婉如声音如常,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没事。”
他哂笑一声:“不担心,你多厉害,吃不了亏。”
但是,唯有他知道,当听到玄青说出来的消息时,他内心止不住的慌张。
这没什么,他担心她,不过是怕无法向娘交代罢了。
他找到了一个最合理的借口。
乐安郡主瞧见了心上人,声音婉转惊喜:“陆江年,你来了。”
男人依旧丰神俊朗,气势凌厉,一眼就让她忘乎所以。
她蛮横的表情舒展开来,眉眼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完全把清风楼掌柜抛诸脑后了。
陆江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太乱了,虽然元婉如说没事,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小骗子能言善辩,毋庸置疑。
但乐安郡主就是个不讲道理、野蛮骄横的人,一言不合就要拿鞭子抽人。
秀才遇到兵,有理数不清。
她的嘴皮子功夫,只怕没有发挥的余地。
陆江年却不会想到,元婉如一张巧嘴,可不仅仅是在讲道理上头,她胡编乱造的功力,也一点都不差。
见到了陆江年,无可否认,元婉如暗暗松了一口气。
武力值不行的时候,采取迂回战术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他已经来了,那她的人身安全就有保障了,之后的事,便随心所欲吧。
乐安郡主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只要她一日还占着忠勇侯世子夫人的位置,乐安郡主就不会放过她。
甚至,日后她不再是陆江年的夫人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也未必会放过她。
她们之间,大概不死不休了。
既然如此,那就斗一斗,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她脸色一变,就往身边的人扑上去:“夫君,你总算来了,我简直要被吓死了。”
“我好端端在房中吃饭,郡主忽然就踹开了门,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骂我的出身,骂我配不上你,甚至骂我不配到清风楼用膳。”
她扑得那般生猛,陆江年想到脚下一地的碎瓷片,只得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少女光洁的额头,一下子撞上了他刚硬的下巴,立刻磕出了一个红印子。
馨香在怀,周遭的油烟气好像隔得很远,他的鼻尖,唯有她的气息。
他忍不住圈紧她的腰,将人搂得紧些,以防她掉了下去,沾染了油渍,玷污了她的清甜。
元婉如一双乌黑的瞳仁,看着他,楚楚可怜却吐字清晰地接着告状:“她想找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郡主根本不听,她找不到你,就发了好大的脾气。她指使人掀翻了桌子,砸了所有的菜,她好霸道,不让我吃饭就算了,她还要迁怒掌柜。”
“你再不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你看看,留雁和留枝,都被吓坏了。”
方才还弯腰狂吐的留雁,早就直起了腰,这会抱着留枝瑟瑟发抖,她磕磕绊绊嚷嚷出几个字:“好……可……怕。”
留枝一脸木然,好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元婉如思绪翻转,忽然忿忿不平对着乐安郡主质问:“旁的也就罢了,我为何不配在清风楼用膳。”
“郡主,我的公爹和夫君,多年来镇守边关,血战沙场保家卫国。”
“我们忠勇侯府吃饭又不是不给银子,凭什么,我们连在清风楼用膳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你贵为郡主,天下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夫君,京城之中,天子脚下,难道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吗?”
最后一句,说得十分无助,声音听着就像要哭了似的。
但是,陆江年已经清晰看到了,她眼中熠熠闪烁的光芒,小骗子,又在算计人了。
他提着的心,稳稳落地了,果然,她才不会轻易吃亏。
陆江年知道她的伪装,但是围观的人,却并不知情。
方才掀桌的动静不小,周围的包间走过来不少人,围了结结实实的一圈。
元婉如的声音清脆,讲得有理有据,声情并茂,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乐安郡主一贯的做派,看到清风楼掌柜被人五花大绑押在门前,结合之前听到的巨响声,除了最初在场的人,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怀疑元婉如这些话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