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你变了。”
路灯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肖一鸣掏出烟,递给周扬一根,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哪变了?”
周扬转头看了好友一眼,肖一鸣想了想,吐出一口烟,“说不好,就好像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消失好几年,忽然回来了,就,淡泊吧。”
憋了一会,肖一鸣才蹦出来这么个形容词。
周扬笑了笑,没说话。
前世的他,算是天之骄子,命运的转折,就发生在这被上门讨债的今天。
周父是那个年代第一批回城的知青,得益于爷爷那一辈的工作安排,全家跟着来了特区。
那时候的特区很荒,工作安排也是外县的包装厂,但是一家人也就这么扎根下来。
周父是家里的老二,上不用对大的交待,下不用对小的负责,安排好的客车厂工作干了三天就跑了,偷拿了家里的四十块钱就出了家门。
倒肉票,倒油票,再到后来倒外汇卷,电视机卷,口袋就越来越鼓,也学人办了罐头厂和包装厂。
82年的时候,国家出现了“倒春寒”这个现象,伴随而来的就是打击投机倒把,周父作为省里重点关注对象,直接就被逮进去了。
原因无他,根据《资本论》,超过8个雇佣者就是资本家,周父因为“占有工人剩余价值”和“走资本主义路线”被判了10年。
半年后政策松动,周父又被放出来了。
有了这次教训,周父开始慢慢淡出实体经营,转而退居幕后,开始和老毛子那边搞起了走私的买卖,那个年代,披着国际贸易的华丽大衣,让周父风光了好几年。
再后来,因为跨海比邻港城,手里有钱的周父开始搞股票,前面赚了一些,后面被黑庄坑了,资金链瞬间崩盘。
这样的情况在当年很常见,一人出几万十几万,加在一起就敢号称“联合舰队”,一直到股市崩盘,他们才会茫然的问一句,“原来股市还会跌吗?”
根据周扬知道的情况,周父一共欠这些人一百九十多万。
1991年的一百九十多万。
前世周扬从中专毕业,本来能留校任教,家里给的零花钱也一点都不少,再加上有个系花女友,前途本来一片光明。
只可惜,父母跑路之后,周扬每天面对债主上门,情绪一蹶不振,在学校被人指指点点,留校名额也让人顶了。
其实当时周扬的选择很多,凭他的成绩,留校任教,或者来年考一次大学,都能拥有光明的未来。只可惜,他为了逃避身边人的目光,干脆躲到大山里支教,七年后回到城市,基本和大城市脱节,只能在社会底层挣扎。
过了90年代那个草莽峥嵘的年代后,在财富逐渐固化的后来,底层的他基本没有翻身的机会,在底层挣扎几年之后,最后相信了缅北的暴富美梦,五年后,死在了那里。
所以,心态能不变么?
对肖一鸣来说,眼前的周扬只是他一天没见的兄弟,对他自己而言,已经是几十年的人生沉浮。
……
去市里的大巴上,周扬和肖一鸣两人并排坐着,普通的铁皮大巴车,脚底都有了锈穿的迹象。
周扬点燃一根烟,在心里静静地盘算着。
既然重生回来,那就一定要吃上先知的红利,想了想关于这个时代的信息,他想起了一个在这个年代,甚至于说这个国家,第一次大批量造就万元户乃至百万富翁的机会。
股票认购证。
盛海在1992年年初的发行的,被后世誉为“92发财证”的东西,在后世的人看来,仍然为不少人津津乐道和扼腕叹息。
周扬不记得那东西具体多少钱,但他知道,凭他手上这些钱,远远达不到他心中购买认购证的预期。
至于去市里,特区的经济发达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他父亲有一个罐头厂在那里。
周父在那个罐头厂有股份,但是周扬记得,罐头厂的老板,那个他叫“五叔”的人,最早就是他带着周父去港城买的股票,后来周父败落,而这家厂子,后面被国营厂并购。
而周扬的留校名额,也是被他儿子给顶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君子活得有多累。
两代人纠葛了两世的恩怨,重生的第一件事,周扬就要先从这家来解决。
拿回周家的股份,查清楚父亲败落的真相,只要从根本上解决了这家厂子,家里的债务问题,自己的留校名额,一切都会重新走上正轨。
而且这些都要在两个月之内完成,这样才不会错过盛海的发财证机会。
至于怎么做,周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老周,你说这趟咱们出去,能赚到钱么?”
肖一鸣打断了他的思绪,周扬转过头,没说话,示意他继续说。
“你听过穷不过三代么?”
周扬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我只听过富不过三代。”
“你看啊,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我家就是农民,然后到我爸那也是,现在到我这,又还是这个样子。”
说着,肖一鸣用力叹了口气,“我这辈子要是还这样,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