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依偎在一起,话题逐渐散开,从杨老大娘的事儿过渡到了张木莲的工作。
说起来她就头疼,拉着秦小妹的手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妹子,你是不知道那孩子才四岁啊!都来不及送医院就没了,你倒是来评评理,这事儿到底该算谁的责任?”
原来最近困扰着张木莲的还是一桩人命案子!
事情发生在碾子桥公社下属的某个大队里。
那队里的大队长是个和李祖富一样的能人儿。
只是和大力抓副业发展经济的大溪沟村儿不一样,他们那儿抓的是粮食产出,好在发展也很不错。
社员们都接受了公社下来的技术员教育,用上了拌了药粉的麦种。
这种麦种不仅在地里的发芽率大大提高,而且还不容易生病。
所以没多久,大队上所有的耕地就全用上了,紧接着问题也出现了。
这会儿村里连人自己吃的粮食都不够,养鸡大都是散养,能吃上虫就吃虫,能吃上菜叶儿就吃菜叶儿。
有时不可避免的,也会有聪明的鸡,溜达到地里刨麦种吃,这一吃可坏了事儿了。
拌了药的麦种吃下去才没多久,鸡就出现了中毒症状,倒地上不停的扑腾,快的话,十几分钟就能死硬。
如今乡下每家养多少鸡、公鸡母鸡,都是有数的。
一家老小全等着这一天一个鸡蛋补充营养,少一只鸡得心疼死全家人。
因此随着中毒倒下的鸡越来越多,就有老人想了个法子。
在鸡吃下麦种时拿磨薄的刀子划开鸡喉咙,翻出鸡嗉囊,把毒麦种掏出来,再拿针线给鸡缝上。
这法子简单粗暴的解决了中毒的根源,虽说听着离谱但实在有效!
还别说,十只鸡里有九只都能活过来!
而且一点儿不影响下蛋吃肉。
事情就这样得到了妥善的解决,再有老乡家的鸡中毒,大家就都这样做了。
直到这天,有一家的小孙孙儿嘴馋,误食了拌过药的麦种,倒在了家里。
那家的奶奶是个和秦老太一样霸道专断的糊涂人,明明没受过教育,也不懂事儿,却不准家里的任何人质疑她的权威。
仗着自己年纪大了经历的多,也不管是懂的不懂的,啥活儿都敢揽。
她拦住了抱着孩子就要冲去医院的儿子媳妇,喊来了自己的两个老姐妹。
一个拿着针线一个拿着刀子,还有一个老东西按着孩子。
三个人互相壮胆,竟然就要动刀子,用治鸡的法子治人。
年轻夫妻俩受过新教育,看这架势吓都要吓死了,说什么也不肯就范,冲上去就要抢孩子。
大人这边意见不统一,孩子却等不了了,只见刚还有些精神的孩子不过片刻功夫,就在泥地里翻腾起来。
小小的孩子捂着肚子脸色难看,牙都咬紧了,显然是疼的厉害,都说不出话了。
孩子奶奶不忍心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孙受苦,当机立断动手,把孙子给送走了。
当时就见血光一片,紧接着大家伙儿就听到了孩子母亲凄厉的尖叫。
三个老太太谁也没意识到,人和鸡是完全不一样的生理构造。
那剌鸡脖子和剌人脖子能一样吗?
鸡脖子上是鸡嗉囊,人脖子上那可是大动脉啊!
当时磨薄了的刀片儿才往孩子稚嫩的脖子上一划拉,那血立刻就溅了周围围观的人一脸。
惊人的出血量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吓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动刀的老东西根本来不及下手去掏,惨被割喉的孩子就蹬腿儿死了。
出了人命,大队部自然也被惊动。
被乡亲们按倒的,三个愚昧无知的老太太竟然还敢喊冤,这才把张木莲也叫了去。
“你说,孩子死了,孩子的父母肝肠寸断,亲奶奶成了杀人犯,几十年的老姐妹因为帮忙成了帮凶,有谁是得了好的?这样的悲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发生。”
她的工作一直以来进展困难,其核心问题正是因为村民们没受过教育,根本不接受新事物和新思想。
内心的挫败一度吞噬了张木莲,她心里明白自己选的这条路任重道远急不来,但每每看见这样的惨剧一次次发生,还是会陷入自己能力不够的自我怀疑中。
或许就像家人说的那样,她太激进了吧。
“你说的那位老大娘的事儿,何尝又不是另一出悲剧呐?要是我们的工作开展的更早一些,她思想那么先进,一定会是第一批受益者!”
说到激动处,张木莲攥紧了秦小妹的手,在黑暗中感受着她默默的支持。
“姐姐,你是先驱者,我知道你肯定独自承受了很多不理解和压力,就凭你一直坚持到现在,你已经胜利了。”
经历过时代的更替,和新思想的渲染,秦小妹知道新时代女性的觉醒,绝对离不开她们身后默默付出的张木莲们的支持和努力。
她为自己结识了这样的人而感到荣幸,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口水,和张木莲掏心掏肺的聊了很多很多。
这一晚上,两个时代的思想碰撞在一起,产生的无穷能量,必将支持张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