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旷野之中,时间的流逝仿佛也因为风的流动而加快。
三年过去,林旷的皮肤成了和本地人一样的红黑色,他的身形更加健壮,维语和哈萨克语都说得更流畅了。
因为所里大多数的兄弟都没有正式的编制,学历也不达标,他只得接受组织的安排,成为了开干沟派出所的新所长。
这年夏天的雨水格外地多,绵延了几乎一整个夏天,辖区内出现了许多处塌方和山体滑坡的现象。
又一次接到报警电话之后,林旷带着大家去到山体滑坡的现场,营救被困的人员和车辆。
在暴雨之中淋了数个小时,挖掉了像小山包一样的碎石,将被堵塞的道路恢复到原本的模样,林旷走到路边安慰被困的群众。
方圆的几个乡镇,都已经对这位年轻的所长很熟悉了。
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亲和力十足的笑容,无论谁家有个什么纷争,只要林所长出马,都会很快调解到位。
林旷陆陆续续疏散群众,借着傍晚不算清晰的光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他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阿姨,您没受伤吧?”
阿古丽看见他,也有片刻的迟疑,而后点点头:“没有,辛苦林警官了。”
林旷看到她拎着的大行李箱,主动提出送阿古丽回家,阿古丽看着日渐昏暗的天色,也没有拒绝。
车上,林旷随意地和阿古丽闲聊:“阿姨这是去昭苏了吗?”
阿古丽点头:“嗯,去昭苏了,中途还去了趟青岛,陪明慧比赛。”
如今再提起明慧,她的语气中已经满是骄傲和自豪。
明慧虽然离开了霍城县,却没有抛弃她这个母亲,她每年都会接母亲去昭苏小住,去外地集训和比赛的时候也都会带上她。
看着女儿越来越优秀,阿古丽过去的执念与担忧,已经全部化解了。
林旷也跟着浅笑:“我前两天也在新闻上看到了,明慧又拿全国冠军了,是不是明年还要代表国家去参加世界性的赛事呀?”
阿古丽忙不迭点头:“是呀是呀,已经取得亚运会的参赛资格了,明年就该出国比赛了!”
阿古丽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旷的神色,心中溢出一丝于心不忍。
她试探着开口,“林警官,你现在都成所长了,是会一直留在咱们霍城了吗?”
林旷笑着点头:“是呀,霍城是我的家嘛,我还能去哪儿。”
阿古丽张了张嘴,想问,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挣扎着说出口:“林警官,那你,还一直是孤身一人吗?你和明慧的事都过去了,也可以多认识些新的人嘛。”
阿古丽看向林旷的眼神有些心疼,她是真心希望林旷能够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无论是不是明慧。
明慧刚去昭苏的那一年,林旷总是来家里帮忙干活。
他不问明慧的去向,只是常常和阿古丽一起在电视上看明慧的比赛,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他真的做到了自己当年在阿古丽面前说的那样,支持明慧所有想做的事情,为她感到骄傲。
他也曾许多次去到昭苏,去明慧训练的地方偷偷看她,却一次也未曾打扰过她。
看到她如今过得很好,昂扬、自由、蓬勃,他也会在心底里感到幸福。
林旷笑着朝阿古丽摇头,只说:“随缘吧。”
阿古丽轻轻地叹息,没有再开口。
时间转眼进入冬季,大雪封山,草地枯萎,牛羊马匹都乖乖地在院子里躲避着,期盼着春天的到来。
一个普通的早晨,林旷一人一马,不厌其烦地走在边境线上,走在那片他曾经和明慧一起相遇的草甸上。
他躺在冰天雪地之中,任由大雪覆盖自己的身体,脑海里出现那个明艳的笑脸。
如果能够带着那些美好的记忆,长眠于这里,也算不错……他想。
昏昏欲睡之际,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随手拍掉身上的雪,搓着冰凉的脸坐起来,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一片白雪皑皑之中,身披红色斗篷的姑娘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奔驰而来。
那每日在脑海中回荡,却日渐模糊的面孔,在苍茫雪原的映衬之下,一点一点明朗起来。
他们之间隔着好几个迟到的夏天,溪水不再奔流,草木不再盛放,鸟鸣不再清脆。
但旷野之中,轻诉爱意的风,永存……